第33章

  吾雷在旁看戏,忽而想起正事赶忙抱拳唤了声:“头儿。”
  “说。”吾雷一向沉稳,赵留行不恼他。吾雷见状观察过周遭,这才开口道,“您前些时候吩咐我们办的那事,我们已经叫弟兄们办成了。”
  赵留行漫不经心哦了一声,“都打扫干净了?”
  吾雷沉声答曰:“是,都打扫干净了。这年头流寇猖狂,那边位置也偏,发生这事不稀奇。对了,还有您要的东西,弟兄们也一并清点好了,您要的话我叫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赵留行闻言垂下双目若有所思,柳善因带给他的温和在眼中转瞬即逝,如常的阴戾又浮现眼中。
  吾雷听他厉声说:“不了,等后天下值我亲自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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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值那天,吾雷为赵留行牵来了他的战马。
  那名唤去不归的玄驹,与赵留行在北庭出生入死了很多年。可自从归京后,赵留行就再也未曾骑过它。今朝应是他时隔半年之后,头一遭见到自己养在北郊军营的战马。
  去不归远远瞧见赵留行,兴奋地扬起前蹄,就如个许久未见的老友般激动。
  赵留行接过缰绳行云流水覆马而上,宽厚的背脊在晚霞里傲然挺拔。吾雷在他临行前张口:“头儿,东西我已让人放在城南的无忧观,您去了自会有兄弟接应您。”
  赵留行却在闻言后,只留给他一阵奔腾的马蹄,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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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留行自无忧观拿了东西,路上快马加鞭半分也不敢耽搁,不知是心中有事,还是怎的,赵留行匆匆忙到家下马,拎着口袋就往府里疾步行去。
  半路上碰着长夏坐在院中缝补东西,他便顺口问道:“小柳呢?”
  “小柳?”长夏反应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您说夫人吧?诶,就是夫人呢?这半晌都没怎么见着,兴许在菜园子忙活呢吧?夫人这几日无事就会在那……”
  长夏
  絮絮叨叨,赵留行压根没把话听完抬头就走,惹得长夏不由好奇,这两口子也真是的,前两日还闹着矛盾分床睡,今日就又这么急着见面呢?
  赵留行这头别了长夏来到寝屋转了一圈,正巧看到乳娘在书房窗边哄着小家伙睡觉,乳娘瞧见他反复来去的样子蹙眉望,随之隔窗与他说道:“您回来了。小郎君这两日身体好上不少,您要不要过来瞧瞧?”
  赵留行在院中徘徊,独独不见想见之人的身影,几多彷徨。
  他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事找柳善因似的。
  赵留行没接乳娘的茬,他只顾着问:“见夫人了吗?”
  乳娘摇摇头,“未曾,夫人今天将小郎君交给我之后,就不见了人影。而且,也不知这几日是不是小郎君病了没精神,竟不怎么哭闹了,懂事得很。哪怕半晌不见夫人,费心哄哄也能安安静静的。”
  乳娘两日不见赵留行,忍不住和他说起家中事。
  可赵留行一门心思找人,又是转头就走。
  这遭只剩菜园子那了,赵留行腰间挂着口袋快步朝后院走,却在转角之前撞上了打算去前院找长夏的土酥。赵留行一抬眼,还是下意识追问道:“夫人在菜园子吗?”
  土酥抱着一盆新鲜田螺惑然应声:“夫人?不在,后头除了我一个人没有。”
  “不过将军回来的巧,咱们今晚吃烧田螺。”
  土酥一想起晚上吃什么,就高兴地憋不住笑,怎料,等她一抬眼瞧见赵留行那张不知是谁又招惹他的臭脸,又立刻收敛起笑容,一动也不敢动。
  前院没有,寝屋没有,后院也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这人就消失了?
  究竟是谁说好好在家等他?
  赵留行凝眉不语,若有所思。柳善因人生地不熟,离了这儿还能去哪?
  “将军将军?您是找夫人吗?用我帮忙吗?你说话啊将军——”土酥在赵留行转头前去问,赵留行却只顾着回神往前院走。土酥迷惑着一路追了过去。
  兜兜转转回到前院,长夏看着重新出现的赵留行诧然,“郎君怎么回来了?是没找着夫人吗?”
  赵留行压低眉眼,他问长夏,“今天府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呢,夫人不见了。”土酥跟来附和。
  “异常?”
  长夏望着二人,细细琢磨起,“还真有——秦氏不是自护军府那边来人之后,就好几日没人影了,今天她倒突然回来了,还鬼鬼祟祟地来了又走。这么想想,我也是在那时候才见了夫人最后一眼,再之后…”
  “啊,该不会!夫人是被他们带……”
  长夏拍案而起,不过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没有真凭实据,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声。
  可她的话却被一旁的赵留行听了进去,加之赵无征那天在忠勇堂说了那样决绝的话,长夏的猜疑在他这儿不无道理。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彼时,去不归还候在门外,赵留行也没搁下腰间的口袋,不论柳善因在哪,他都必须找到她。人不能在自己手中消失,他答应过她,要亲自将她送去一个没有纷扰的地方。
  一切还未曾实现。
  赵留行毅然抬脚打算去赵家一探究竟。
  只是等他前脚驾马离开家,长夏后脚到寝屋去收拾换洗的衣裳,竟在圆凳边发现了一张被风吹落的字条,那上面的东西长夏看不明白,但她隐约知晓这定是夫人留给郎君的东西。
  “坏了!”长夏大惊。
  她一路冲出寝屋,快跑来到前院,朝着正在仔细挑拣田螺的土酥大吼道:“土酥坏了坏了,整岔了!快跟我追人去,不然今天要出大事——”
  土酥歪歪头,一时间没搞明白,她还傻傻拿着田螺闻了闻,“坏了?啥坏了?田螺新鲜着呢!”
  第24章 第24章属于你的
  寒食将近赵无征和贺盈安得淑妃的召进了宫,现下护军府就只剩了几房的一群饭桶。
  等赵留行气势汹汹闯进府里找人时,他那阿弟赵侃侃正跟使人抱怨:“这寒食节不是还没到,怎么就让本郎君吃冷饭!你小心等母亲回来,我叫你们好看。”
  少年傲慢,抬手一挥就将桌上的瓷碗扔了出去,羹汤散落一地,使人吓得纷纷退避。可那碗中的羹汤分明温着,少郎君这么污蔑,他们也无从辩驳,只得呆在一旁赔礼。
  前院连着饭厅,赵留行走来时丝毫没留情谊,上去拎起赵侃侃便问:“老七,见过小柳吗?”
  赵侃侃也就是个窝里横。
  他一瞧见孔武有力的三哥,立刻跟个小鸡仔似的瞬间蔫吧下来。
  可自己不就朝使人扔了个碗,发了点脾气,至于饭厅这么多人一上来就只抓他?赵侃侃歪着脑袋眼神飘忽,“谁?我没见啊,是咱府上的人吗?你就到这儿来找。”
  赵留行眯眯眼,扫视过厅下大气不敢出的众人,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长夏唤着将军行来。
  长夏到了跟前,瞧见赵留行已经拽上贺盈安的独子,登时两眼一黑。若不是土酥拉着,她差点没在众人面前摔个狗爬,等匆匆忙忙到了赵留行面前,赵留行不禁疑惑,“你俩怎么来了?”
  长夏愁眉苦脸,心想自己不来能行吗……再不来护军府的房顶岂不被他捣塌了?
  “你先把人松开,弄错了弄错了,是咱们弄错了。”长夏抬起袖口一通遮掩,她是生怕那些原先在府里和她一起共事的刻薄家伙们瞧见她,指不定等她哪日回来供奉,他们便将这事沦为笑谈。
  赵留行微微蹙眉,半分没有松手的意思。
  长夏赶忙跟土酥使了个眼色,土酥赶忙将长夏交给她的纸条递给了赵留行。
  赵留行瞧见纸条,才缓缓松开了赵侃侃。
  长夏见状低声解释,“夫人留了这条子,大抵是被风吹到地上将军没瞧见,这才整岔了。只是我看不懂夫人在纸上写了什么,将军给瞧瞧,是个什么意思?”
  赵留行展开纸条定睛一瞧,那上头应当不能说是写,该说是连写…带画?
  赵侃侃这好事的也跟着往上瞄。可他偷看就算了,还忍不住开口说:“谁画的,这么难看。是小孩子吗?连字都不会写。”
  “……”
  赵留行瞪了赵侃侃一眼,纸条上的东西是丑了些,但还轮不到他置喙。
  赵侃侃欺软怕硬,只敢冲眼前人咧嘴坐下。:
  他心道:一个两个都趁母亲不在家时欺负我,还有那群吃干饭的,竟然看着这人找麻烦还无动于衷!且等着,瞧我到时候怎么告你们的状!
  赵留行没管赵老七,他将注意重新回到纸条的内容上,只见上头画着一个头上长包的小女孩,顺着蜿蜒的小路去到一片临水的柳堤,他便瞬间心领神会,抛下一众迷茫的赵家人转身离去。
  长夏和土酥追出门外时,赵留行已勒起缰绳,预备着往城外去。
  长夏连忙扬声问:“将军,要不要带上我俩一块去找夫人?”
  赵留行却只说:“你俩回家,给夫人烧田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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