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又是你家,你家大人又挨揍了?”跨院府门,老郎中总算想起这丫头为何眼熟,原他前几日登门医治过。
  这才好了没几天,又是怎的?
  长夏步履匆匆,“不是,今日是家中的小人儿病了。”
  “小人?”老郎中纳了闷。
  直到来到屋中瞧见小娃娃躺在铺上哇哇叫,他才总算明了,搞了半天是这么个小人啊?
  老郎中来时,爹娘两个已经在床前站了半晌。
  老郎中见多识广打眼一瞧这俩人魂不守舍的恍惚模样,翻开药箱张口就道:“你俩这是头一胎吧?”
  柳善因和赵留行看着老郎中也不搭腔,只想着叫他快些瞧瞧。长夏进门疑惑着从地上的铺盖边绕开,下意识接茬道:“是了,我家夫人和郎君还年轻,这是头胎。”
  这俩人夜里分床睡的?闹矛盾了?
  老郎中摇摇头,带着一脸看破一切的样子去到床边,朝小家伙身上摸索了几下。柳善因这时缓过神来,忙冲老郎中恳求道:“麻烦先生救救我们小宝。”
  老郎中看了柳善因一眼,“夫人放心,小娃娃这是普通的伤风,好治。”
  “伤风?”柳善因与赵留行面面相觑。
  老郎中见过太多这样懵懂的头胎爹娘,脸色跟眼前的两口子一模一样,便好言宽慰道:“小娃娃着凉了会伤风,积食了会伤风,吃不饱体力弱了也会伤风,屙不出来了还会伤风。”
  “总之谁家的小娃娃都是这样,不算什么大事,只要细心照顾,养两日就好。你俩不用这般紧张。孩子养着养着就熟练了,等来年再要一个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慌了。”
  “……”
  老郎中的话让人没法接腔。
  柳善因和赵留行只能敛去目光,象征性地点点头。老郎中见状呵呵一笑,转头与长夏吩咐道:“丫头,去叫人烧些热水来。老夫要给小娃娃按跷了——”
  -
  老郎中就是老郎中,瞧他妙手回春,折腾到三更天小家伙竟奇迹般地不再哭闹。甚至有了些许困意,哈欠了半晌。柳善因再三谢过老郎中,老郎中也只是摆手背起药箱。
  赵留行随之嘱咐长夏出门相送,一老一少这便来了又去,消失在了雨停后的深夜里。
  如此有了老郎中的帮助,赵留行回眸看着屋中恢复如常的宁静,不由得松了口气。半月了,他还是头一遭真真切切感受到带孩子的不易。
  赵留行沉眸盯着跪坐在地铺上背影落寞的女郎看了半晌,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铺的另一边上。
  他低头盯着地上的灯火昏黄,耳中听着背后隐隐约约的抽泣,忍不住沉声道:“你别自责。郎
  中不是说了没事?你又没当过娘,能这样为小家伙着急担忧,已是很好。”
  “更何况这事若论起来,我也有责任……”
  天色沉沉,赵留行音色也沉沉。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生病时。
  二姑好像也是这般担忧着。
  柳善因偷偷哭泣,就是害怕赵留行烦扰。
  她听见赵留行这般说,赶忙用手狠狠抹了抹眼角,却把自己抹成了小花猫。她赶快清了清嗓子说:“我没事的赵赵将军。既然郎中已经看过,你明日还要上值,快些睡吧。夜里我来看护就好。”
  柳善因说着起身拿过小侄子头顶放凉的巾帕,重新在温水中揉搓。
  赵留行默而无言,他想留些空间叫她自己消化。可他还是不放心,便在临睡前看了床上的娃娃一眼,转眸与柳善因嘱咐道:“夜里有事一定记着叫我。”
  柳善因歇在床边点头说好,彼之廊外风雨又起,二人就此无言。
  -
  长夜当过,小家伙也是争气,一夜安安稳稳。到了卯时仍握着小拳头睡得正香,长夏瞧着天色渐亮,预备着到寝屋来瞧瞧情况如何,要不要帮忙。
  谁成想,等她匆匆忙来到屋外,透过半掩的屋门一瞧。
  地铺上赵留行侧身向东,柳善因则背身蜷缩在他背后的一小片地方,酣然入梦。
  呦呦,睡到一张铺上去了,这是……
  和好了?
  长夏咂咂嘴,心想自己还是别去多事,有什么等着主家吩咐便好,省得打扰人家的甜蜜时光。于是乎,长夏转头嗅着院中下了一夜的潮湿气,心满意足地离去。
  与此同时,赵留行在屋里被晨光照眼,下意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却不小心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茫茫然回头,差点没吓得滚出铺去。
  第23章 第23章我媳妇呢
  王城一夜落雨,空气里的潮湿气都能将地板浸出水来,就连窗外早起的鸟儿也难扑扇起沉重的翅膀。赵留行在屋内回眸望见背后那颗圆圆脑袋,霎时屏气凝神,再不敢妄动分毫。
  他缓缓抬起落在柳善因肩上的手臂一脸地不敢置信,甚至还麻痹自己是睡得太晚,所以出现幻觉了。
  可等身旁的小小女郎于睡梦里翻身朝向他,赵留行这才看着柳善因安然的脸庞,陡然叫了一声向后逃开,潮润的地板触碰上他的衣衫,他就这么瞪大双眼瞧着眼前人迷迷糊糊被他吵醒。
  大公牛的嗓门真大啊!
  柳善因懵着脑袋从带有赵留行余温的床铺上半爬起身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头上的发髻也跟自家的鸡窝一样凌乱,不等她开口说话,赵留行就张口问:“小柳你,你怎么在地铺上!”
  柳善因眯眼看向不远处神色慌张的人,如实应道:“啊?我昨晚瞧着小宝在床上睡得正香,怕在床边打扰他睡觉,就过来坐在了地铺边上,谁知道这坐着坐着实在太困就给睡着了……”
  那她倒是不怕打扰他睡觉……
  赵留行无声抗议,柳善因诚然相告,她这会儿清醒过来睁眼看着赵留行坐在地上,不由得疑惑道:“赵赵将军你怎么在地上啊?是我把你挤出去了吗?”
  柳善因害怕是因为自己,赶忙起身向他爬去,偏吓得赵留行慌忙阻止,“你别过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赵留行已经是很对不起柳徽的在天之灵了,如今竟还阴差阳错的同床共枕,他哪还敢让眼前人离自己太近,眼看寒食和清明在即,他实在是怕得不行。
  可柳善因不明所以,她只能闻言委屈地坐在了赵留行的被子上。
  赵留行躲闪开她的目光慌里慌张起了身,连小家伙的病情也顾不上跟问,只顾着拍拍屁股灰溜溜地逃离这是非之地,“时辰不早,我,我上值去了——”
  柳善因茫然看向堪堪卯时的天,大惑不解,可是……
  时辰明明还早啊?
  哪成想,赵留行又在行出廊外后,掉头走了回来,柳善因瞧见他出现在门前赶忙眯眼微笑。
  赵留行见状惶然敛去目光,沉声说:“有事……”倒被柳善抢先回答,“记得让长夏到丰德门传话!小柳知道!赵赵将军路上慢些,我会在家好好等你回来,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她了?自作多情。
  赵留行眼下还在为今早起的事恍惚,他没接茬,掉头就往外走。
  可不知为何待到在廊外放缓脚步,他竟忽而发笑,这时间檐上积雨滴进水洼激起涟漪,枝头鸟儿迎着晨曦唧唧叫,只瞧下一刻厢房的门关又开,走出个意气风发的潇洒儿郎。
  -
  “早。”
  去往勋府上值的路上,风听依旧和吾雷形影不离地呆在一起。直到听见过路人朝他们抛下一句清爽的问候,风听才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巴,下意识应付了声:“啊,早。”
  等等等等,
  不对,这人是……
  风听适才只是草草看了那人一眼,却察觉到了异常。待他猛然回头一瞧居然惊奇地发现,那与之打招呼的人竟是赵留行,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赵留行远去的背影大呼道:“见鬼,头儿跟咱们说早?他疯了!”
  若搁往日,吾雷听见风听说这话,定是白眼奉上。
  可今日他亦是惊讶着附和:“天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没看花眼吧。”
  “你不信?”风听挑眉。
  吾雷心有余悸,“不敢信。”
  “我也不信,走追去瞧瞧。”风听点点头,说罢如一阵风般刮走。
  吾雷根本来不及阻拦他就到了赵留行身旁。
  吾雷见状无奈跟了上去,可他才刚靠近就听见风听又开始不着调道:“瞧瞧,瞧瞧,这位一大早就神清气爽,且目光中透着慈爱的郎君,还是我们头儿吗?”
  风听走在赵留行身旁,看着眼前人与在北庭全然不同的凶恶模样,震惊不已。
  他觉得赵留行好似变了,变得有人气了!还有人味了——可不都说成亲生子会吸人精气神吗?怎么到了赵留行这儿就不一样了?难不成是他老爹骗了他?
  风听盯着赵留行看来看去,看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赵留行今日心情好不予他计较,但嘴上还是得教训两句:“小子,皮痒了?”
  “不痒。”风听摇头,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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