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赵留行拱手抱拳,本与之相近的距离,又被他退后的动作拉开,“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孩子不能一直在外呆着,感谢侯府今日的盛情款待,无事我与内子就先回了。你们玩得尽兴。”
  话音落去,赵留行转身就走。
  秦宿荷望着儿子毅然离去的背影,快走两步追上,终是忍不住问了那句:“三郎,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还在怪为娘上巳那天因为你阿弟,而忘了你——”
  赵留行猛然怔住,脚边青草被风吹往他站立的方向。
  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偏像儿时一样彷徨。
  身无归处,心无归处,他不懂该说些什么,又或许想说的也早就在被二姑接回家的路上给忘了……以至于那声十几年未曾叫出口的母亲,就那样沉沉压在心口上。
  赵留行微微侧目,他在风中如是说道,“我没怪过你。”
  许多年了,秦宿荷等这个答案许多年了。
  可当她知晓真相后,并非觉得释怀,而是更加五味杂陈。
  她该早些问的。
  秦宿荷垂了眸,不再上前。
  赵留行也打算重新抬脚,却被一声爽朗的:“夫君——”打断。
  “咱们一会儿要做什么呀?”柳善因捧着那束爱不释手的鲜花寻来,跟秦宿荷点头哈腰,赵留行见状拽起她的胳膊道是,“走了,归家了。”
  “啊?这就回去了吗?”柳善因不知缘由。
  赵留行没搭腔,只一味拽着人远走。柳善因懵头懵脑跟他走了半道,在忽而想起什么后,甩开了被他拽住的手臂说道:“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还往哪去——”赵留行错愕不解。
  柳善因竟转头哒哒哒跑回到秦宿荷面前,分出半束芍药花眯眼笑。秦宿荷看着忽然出现的女郎,觉得莫名其妙,而女郎却鼓起勇气同她说道:“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您问好,是晚辈失礼了。”
  “夫人,上巳安康。”
  娇艳的鲜花与纯真的笑脸,一块映进秦宿荷的眼眶,叫她鬼使神差接下花束应了声:“上…上巳安康。”
  柳善因见眼前人接了她的花,嘿嘿一笑。
  秦宿荷被她感染,笑了又笑。
  她在柳善因临走前嘱咐:“丫头,代我跟三郎也问声好。”
  柳善因点点头,“诶,我记得了。”
  回到马车前,赵留行已从乳娘那接了小家伙抱着准备登车,哪知等柳善因一过来冲他张口就说:“赵赵将军,上巳安康——”
  赵留行惑然转头,冷不丁地说什么上巳安康?她这是又整的哪出?可看着女郎欣喜模样,他还是象征性应了句:“安康安康,走了回家。”
  彼时,姜阿月来到秦宿荷身边称赞,“母亲也收到娘子的芍药花啦?真好呀!”母女俩相视一笑。秦宿荷转眸眺望着马车缓缓离去的方向,沉沉念了声:“是啊,真好……”
  第22章 第22章新手爹妈
  春夜漫漫,白日还晴空万里的天,到了夜里却闷雷四起,老天爷他老人家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但闻雷过三声,淅沥的雨便打湿庭中树,院中花,兀自将洛阳城洗刷。
  雨声潇潇落,赵留行睁开眼看到窗外烟雨朦胧,猜不透现下是几更天。
  可窗外的雨声再大,也大不过吃奶的娃娃。
  赵留行这眼睁得恰到好处,小家伙就好像猜到他要醒了似的,哭个不停。他听见动静往床上瞧,一只白嫩的脚踝此刻正耷拉在帐外,丝毫没有想要醒来的迹象。
  算了,管它几更天,还是他抱着去喂奶吧。估计等她反应过来,小家伙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赵留行想着便从被窝里爬起身,可等他在铺边穿好鞋,抬眼往帐子里一瞧,柳善因整个人四仰八叉地
  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就连被子也不知被她蹬到哪去了。
  “……”
  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赵留行忘了,柳善因其实不过碧玉年华,
  只是她经历太多,懂事太早,才叫他忘了她原本的模样。
  而后,赵留行抱起小家伙路过柳善因身旁,还是没忍住将眼前人伸出的脚踝,小心翼翼拿进床帐。他边找寻着被子,害得边哄着怀里的孩子,“小子莫哭莫哭,我给你小姑盖好被子就送你过去吃奶。”
  他这辈子真是欠上他老柳家。
  黑夜里风雨不休,屋屋安眠,唯赵留行一个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他不解为何今晚的小家伙这般吵闹……
  难不成是被雷声惊着?
  等好不容易出屋掩着孩子穿过湿漉的连廊,把小家伙交到乳娘手中,赵留行靠着书房外的廊柱想着总算能喘口气了,谁知乳娘竟抱着孩子匆匆推门出来。
  赵留行循声迷迷糊糊睁眼瞧,“今天这么快就喂完了?”
  乳娘异常焦急开口道:“将军,小郎君怎么这么烫?”
  “啥?”
  一句话叫赵留行清醒不少。
  他几步来到乳娘面前,朝小家伙的脑袋上摸了摸,紧跟着便惊讶道:“就是,怎的这么烫!”
  小家伙脑袋上的余温还攥着掌心,赵留行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从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就是半夜被敌人偷袭,也没慌张成这样。
  赵留行满心想着回去叫柳善因起床,偏把小家伙遗忘。
  待到察觉不对掉头回来,他接过小家伙强装镇定道:“劳烦你去把长夏叫起床,让她寻个郎中过来。”
  乳娘尽心连忙说好。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赵留行匆匆抱着孩子回了屋,免得再给着了凉。
  “小柳醒醒。”赵留行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叫醒床上的娘,可柳善因瞧着是玩累了,睡得比往日要死。赵留行没有办,只能将身子探进床铺,伸手捏了捏她肉乎的脸颊,“小柳快醒醒,别睡了。”
  大公牛的手劲真大,痛觉传进梦乡果真唤醒了熟睡的娘。
  柳善因吸溜着口水从梦中醒来,委屈巴巴看着床帐里探来的脑袋,她刚想开口去问为什么,却被赵留行抢先打断,“你总算醒了。快起来,小家伙生热病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
  早点叫也得叫得醒不是?赵留行说罢无言退出床帐,柳善因慌慌张张起了床。至于小家伙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两个最应该知晓……!
  “天了个地姥娘娘,怎么这么烫。”
  柳善因引燃床边灯,心疼地摸了摸小侄子烫烫的脑袋,转而无措地望向赵留行。
  爹和娘一样,都是头一遭碰见这种情况,柳善因害怕地追问赵留行,“赵赵将军,怎么办!小宝会不会有事啊……小宝要是有点什么事,我,我可怎么活。”
  “小柳,你先……”
  “呜呜。”
  小女郎慌里慌张赤脚站在地上,急得眼泪汪汪。赵留行转身来到床上将小家伙搁下,回头冲柳善因扬声道:“小柳,你先把鞋穿上,我已叫长夏去叫郎中了,别急别慌。”
  可孩子烧成这样,叫她怎能不慌。
  柳善因追去床边万分自责地就着赵留行的衣摆,六神无主着。
  “赵赵将军……”
  “别慌。”
  赵留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遍遍安慰她静下心来,殊不知,临时的爹只是嘴上不说,心下却是比临时的娘慌上千百倍有余。
  他只盼着长夏早些将郎中请来才好。
  -
  雨夜叩门咚咚响,若不是长夏扯着嗓子拼命叫,老郎中压根没听到。待到披衣而来,老郎中将门外的女郎眯眼瞧,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她,“你……”
  “有事?”
  事出紧急,长夏二话不说拉了老郎中就要往外跑。
  老郎中不乐意,定在原地扬言道:“你个丫头,大半夜敲老夫的门没礼貌,我暂不与你计较,竟还这么失礼拽着老夫往哪去?”
  “先生,家中人病了,急得很,请您过去瞧瞧。”长夏回眸解释,雨水顺着伞檐浸湿了她的袖衫,她这会儿也顾不得分毫。
  啊,眼前人原是请他看病去,可哪有这么请人的?
  老郎中医术高超却脾气倔,拂袖一挥只道:“不去,睡觉。”
  长夏急得团团转,心念怎么就遇上个这么犟的老头。
  左右无计可施,长夏逼不得已在老郎中关门前,掏出一锭金塞进了门中央。当下哪怕是夜深黑漆漆,这锃锃亮的金元宝还是闪了老郎中一跳。
  “先生救急,适才是晚辈失礼。这是晚辈的小小心意,还请您跟晚辈走一趟——”长夏字字恳切。
  老郎中看在这一锭金……
  哦不,是看在长夏的面子上,怎么说也得走一趟。
  眼前人给的实在太多,哪怕是再犟的老郎中,也得为一锭金折腰!老郎中松了口,顺便收下了金元宝,“行,行吧,瞧你这丫头诚心的份上,老夫跟你走一趟。”
  老郎中简单收拾,背起药箱就跟长夏往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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