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也许,真不仅仅是安神汤药的作用,郁青临本身也就是一味药。
南燕雪忽然软了身子,展臂揽住郁青临的脖颈,轻轻摩挲他发间,寻到他的伤处,又缩回了手指。
郁青临感觉到她的关怀,连声说:“不疼的,已经不疼了。”
南燕雪不想在这时候提起任纵,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句一直被她刻意忽视,被她故意压抑的话忽然从她心里蹿了出来。
“别死了。”
南燕雪自己都愣了愣,郁青临也是一怔。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心疼到了哽咽的地步,道:“好,我不死,我永远陪着将军。”
第66章 南燕雪睁着一双血目,牵着一匹黑马从血池战场走出来,马背上的人随着马
这样一番旖旎过后,原本以为南燕雪总该打消去瞧那对双生子的念头了,却不曾想她背手在身后,还是悠哉悠哉往前头去。
“将军,将军。”郁青临急急追着南燕雪,盯着她的面孔,想要看看这女子怎能如此瞬息万变。
南燕雪不理他,只一路走,直到了大厨房。
“将军是,是真饿了?小灶上没留食吗?”郁青临呆呆地问。
“想吃馍你也管?”南燕雪好笑地问:“所以,你方才是要去哪?又以为我要去哪?”
郁青临脸上的血色被冷风吓褪了不少,此时又涌了上来,他难掩醋劲,道:“那双生子,生得好看吗?”
“丑货吴氏敢送来?美人难得,更何况还是一双,站在那就像一对粉彩描金的葫芦花瓶。”南燕雪故意道。
她的眸子微微睨着,神情风流随意,既迷人,又气人。
郁青临看着她,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赌气道:“男子平平板板的身子,怎么会像葫芦瓶?”
“那该如何形容呢?凤尾樽?”南燕雪轻握郁青临的脖颈,道:“长颈。”
她又抚过他的肩头,“宽肩。”
南燕雪看着他修长的身段,简简单单一身白袍被他穿得格外好看,下摆在晚风中散开,真如凤尾一般。
郁青临看着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心里鼓鼓胀胀的,问:“除了馍,将军还想吃什么?我给将军做。”
南燕雪想了想说:“糖水荷包蛋。”
罗氏的荷包蛋总是做的光滑水嫩,因为是焖出来而不是烧出来的,做这种吃食就是要等,怀着一块爱人的心,不论等多久都甘之如饴。
郁青临没动柴火,没胡乱搅和锅,只是倚在灶台边望着她笑的时候,南燕雪就知道他会做出跟罗氏一样的荷包蛋。
从里到外都水嫩嫩的几只蛋,浸在棕甜的一汪红糖水里,罗氏有时候估量着她晚膳没吃饱,还会撒一把蓬蓬松松的炒米,嚼起来更有趣,而郁青临切了几片薄姜煨在里头,散着一股辛香气。
南燕雪分了两枚荷包蛋给郁青临,看着他吃完,从腰间的囊袋里取出一件裹物。
郁青临就见绸子展开,南燕雪将一个玉冠轻轻摊在他眼前,玉冠质白温润,玉簪头雕的是杜若。
“生辰礼,子时已至。”南燕雪说完继续喝糖水,郁青临却怔怔看着那个玉冠,说不出话来。
及冠时施老夫子置了一桌酒水,给了他一番教导和‘青临’二字,已经是眷顾了。
这个玉冠一看就很贵重,如凝脂一般,灯火下折散的光芒生动灵气,他从没有过这么好的东西,所以惶恐先欣喜一步冒了出来。
“将军随身带着给我的生辰礼吗?所以,您本来就是要来看我的吗?”
他不敢直接问南燕雪会不会留下那对双生子,但又想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南燕雪撕着馍瞧了他一眼,道:“冠先不戴,用簪子挽一个我瞧瞧。”
束冠只怕牵扯伤口,挽发倒是可以松一点,但郁青临又怕太松会跌坏了簪子,对着厨房的大水缸照了好久。
南燕雪托腮看着他,他撩起额边的发,松松挽了个小髻正好挡住伤处,披下的墨色长发一捋,莫名有种清贵且媚的感觉。
南燕雪忽然想给他买许多簪子,玉簪、骨簪、金簪子,木簪、花簪、琉璃簪,每一样戴在他头上,一定各有风姿。
郁青临转回身对上南燕雪的目光,见她眸带笑意,显然是觉得好看。
“多谢将军。”
他垂眸看向那一圆水面,水中人影眉目如画,神色怅然颇有韵致,可他却觉得自己还不够俊美。
郁青临尚在养伤,他的生辰自然也不会吵吵闹闹的,翠姑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生辰礼摆了一桌子,人散后郁青临坐在床上一样样拆开看。
余甘子送了他一个蘑菇玉佩,圆圆一块,特别可爱。菌子,意为君子,是余甘子对他的赞美。
辛符送了他一根很短的骨哨,是用羊骨做成的,他似乎是以为上次郁青临追*问骨笛的事,是因为想要一根骨笛,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材料,所以他只做了骨哨。
骨哨还多出一根,辛符给了余甘子。
大人们送的东西就更多了,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另外几样东西不说是生辰礼,本就是该给他的。有一个六屉的红木药箱子,一个黄花梨的小药箱,郁青临的银针包在同孙锣打斗的时候丢在山里了,眼下不仅给他补齐了,还给他补了三套伏羲九针。
两套银一套金,每套九针,长短扁粗各不相同,郁青临在江宁府药局里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只要是郎中,一定会爱不释手。
“应该是将军从京中弄来给你的,”骆女使道:“我见太医院院正用的就是这种银针。”
郁青临拿起那根大针握在手中,不由得想起当时一针扎进孙锣大椎穴时的情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刺准了没有,只感觉到被狠狠一推,下堕失重,真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如果郁青临真的死了,他死前最后听到的一番话居然是那样极尽的羞辱。
“任元帅这番做法,实在卑劣小气极了,难道只有他可以娶妻生子,还不许将军身边有个贴心人吗?”骆女使道。
“他已经娶妻了吗?”郁青临问。
“还没有。”骆女使道:“但尔茹同我说,康王妃正在满京城替任元帅选妻呢,做任元帅的夫人,家世低了不行,家世高了更不行,只怕有得挑了。”
尔茹就是上次送来公主诏令的小女使,她说出来的消息自然准确。
南燕雪那封信眼下已到了康王妃手里,这信里极尽奚落,气得康王妃砸了半屋子的东西。
南燕雪更厌恶的自然是任纵,离开燕北的时候,她想的是永永远远都不要再见到他,最好是连他的一点消息都不要叫她知道。
她每次想到任纵,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剧烈且难受的感觉,愤怒、痛苦都不用具体的回忆,直接就浓缩成了‘任纵’两个字。
可在旁人看来,任纵未必有什么大错,否则他也不可能在那场战事之后还被擢升为克戎军的全军元帅,在战事上权衡利弊,必要时弃车保帅,难道不是一个头脑清醒的统帅应该做的吗?
前军先锋营,本来就是死伤最多的一支人马,南燕雪擅长的一向是快进快出奔袭打法,偶有几次被围,不是她自己带着人马撕开了口子,就是阿苏和常风他们从外边撬开了生门。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那一次,她始终也相信会有转机。
但南燕雪忘了,常风已经死了,阿苏做了她的先锋官,跟她一起陷在这重重围剿之中。
在外头的是任纵,一个做大事,弃小情的人,弓兵营和骑兵营都在他麾下。
阿苏中了埋伏,南燕雪试出了假王帐的位置,所以他带着人杀去了真王帐,割首级,领军功。
没有谁来救前军,他们是一个换一个,一个换两个拼杀出来的,等七零八落的左军赶来的时候,沙地上还站着的人少得可怜。
高老将军手下的人马也折损不少,但精锐还在,不像前军,死的就是南燕雪的亲兵精锐。
灰发黑甲的老头就看着南燕雪睁着一双血目,牵着一匹黑马从血池战场走出来,马背上的人随着马儿的走动还在起伏,但风拨开阿苏的长发,露出一张惨白如雪的面孔,她已经死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将终于还是学到了这一课,高老将军隐晦地说过多次,不要同任纵深交,他与她们不一样,他心中沟沟壑壑太多了,不可能摊平了同他们交心。更不要可怜他,他生在大族旁支,就算受了些冷落薄待,那也胜过旁人许多。
这三个又聪明又愚蠢的小孩其实听懂了,但没信。
他们三个都没信,结果两死一重伤。
“撒什么疯病?”高老将军看着前军拉出去演练的一小队人马,皱眉道:“一天练几回了。”
“好像是康王妃来信训斥他了吧,这回还是让他的一位叔父亲自来送的信,”部下又道:“将军,南将军那边来信说,往后江南东路的剩员她都不收了,除非您亲自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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