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蒋氏青春守寡,膝下无子无女,她手里的钱财将来总是要过给侄儿的。和剂局中有小人将蒋氏特点我去请脉的事告诉了蒋伯谊的幼子蒋恒儒,那一回我虽设法挡了,可蒋恒儒为了讨好蒋氏,对我威逼利诱,诸多设计,我离开和剂局了还不算,最后是到了义庄才保住了性命。”
郁青临说起这事的语气很平淡,像是一个旁观者。
南燕雪都忍不住替他不平起来,道:“那你为什么还对余甘子那样宽和?”
郁青临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问:“那将军为什么会对余甘子这样亲厚?”
“她又无错。”南燕雪道。
“她不但无错,还与我一样都受过蒋家的欺,不是吗?”郁青临道:“我也不是什么菩萨,曾有过那么一丝怨怼,早就在我给南大姑娘把脉的时候消散了。”
他把自己的宽容说的太不值一提了,南静恬和余甘子不但是蒋家的人,还是南家的人,甚至余甘子今夜还是要去‘阖家团圆’的。
‘蒋恒儒,’南燕雪想着,‘日后少不了教训他的机会。’
郁青临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瞧见她一手搭在栏上,拇指无意识地勾弄着装着骨笛的黑布袋子,骨笛顶端的那点玉色就在她的玩弄下时隐时现。
“将军。”乔五忽然的一声撩开了夜幕帷帐,又惊起几只杂雀。
郁青临听见鸟儿翅膀震动的声音,又看了看南燕雪手中那支骨笛。
他个傻子才意识到,鹰的翅膀,是一双。
第44章 南燕雪猜到了因由,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郁青临没时间去琢磨另外一只鹰骨在哪里,乔五这声‘将军’明显有些不对。
南燕雪坐直了身子,问:“怎么了?”
乔五道:“秦青刚着人递来消息,跟着姑娘去南家的周婆子溜出来了,说自己和姑娘被隔开了,又说南家匆匆忙忙把郑郎中给喊回去了,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那时辰还是用膳的点呢。”
秦青是阿等的爹,这几日他正带人在泰兴县药田里同药户们一起办事,也一直有在留意南家的动向。
南燕雪皱眉道:“南家的这地方晦气得很,别是余甘子出了什么事,眼下什么时辰了?”
“已经一更了。”乔五见南燕雪起身往外走,又道:“离咱们最近的东门关得也最晚,我叫人去留门了,马已经备好了。”
郁青临回过神来,道:“将军,南家喊了郎中去,若真是余甘子有什么事,我去了,总不至于叫他们蒙蔽了!”
南燕雪没有说话,便是答应了。
郁青临很担心自己骑术不佳,会耽误南燕雪。
他跑到府门口一抬头,只看见南燕雪从夜风背上俯下身来,朝他伸出手,郁青临赶紧上马。
“添了我,夜风还跑得动吗?”郁青临问。
南燕雪不语,迎头的急风回答了他的问题。
郁青临远远就见东门已经关了一半,南燕雪又放空抽了一鞭,几乎是从城门口飞出去的。
郁青临再回头,就见那城门已经关上了。
泰州城东门离将军府最近,离邗水码头和江宁府来向的官道也是最近的,最是繁华,所以城门关的最迟。
将军府的人马在东门出入最多,乔八又会来事,同几个守门的几个厢军称兄道弟的,平日里都好行个方便的。
郁青临紧紧抓着马鞍望向前方,只见月光如盐般铺满了路,而偌大的官道上只有一马两人,马蹄声响亮得几乎让郁青临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声漏出来了。
在南府门前下马的时候,郁青临没站稳,南燕雪并未回首,大跨步朝里去,随口道:“骑马时,身子要随着马儿的起伏才会轻盈,你这样不散架了才怪。”
郁青临跟上她,只听见那马鞭柄在门上砸得声音凶蛮极了,内里有人应门,道:“谁?谁这么大胆,也不抬头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界!不要命了你!”
南燕雪本想来硬的,想了想改了主意,示意郁青临开口。
郁青临张口便道:“狗东西,中秋回来陪祖母过节,难道还要你点头不成?!”
他与南期仁年岁相近,隔了门又听得不甚清楚,下人以为是自家小少爷回来了,怕主子责罚,忙不迭就开了门。
郁青临反应如此之快,一个对眼就知道了南燕雪的意思,不禁叫她有些讶异。
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南燕雪一脚踹开,她跨步走了进来,笑道:“祖母歇了吗?我陪她过节来了。”
原本这时辰各房都该安置下的,但南燕雪上了房顶一看,只见别处都黯淡,只有东边南榕峰院里灯火通明的。
‘莫不是张氏的胎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叫郎中。’
南燕雪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今夜事端同余甘子无关,但目光巡到吴卿华院里时,就见她那院里也是黑稠稠的,唯有屋后那一处微弱的光芒。
南燕雪本也不做他想,只是突然,那光芒灭了,南燕雪反而琢磨起来,她想了一想,想起那是什么地方了!吴卿华屋后的静室!南燕雪小时候在那里跪过好几夜!
家丁见她都上房顶了,哪里还敢拦她,赶紧着去通风报信了。
南家庭院深深,曲曲折折,也亏得是南燕雪了,沙暴里都能走出来的先锋官,一个没点灯的老宅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她也长大了,这宅院从前似牢笼,如今早就不是了。
郁青临紧紧随着她,南燕雪没回头,只偶尔分心留意他的脚步声。
那静室并不是吴卿华用来求神礼佛的,里头挂着两副画像,是吴卿华父母的画像。
南燕雪原想着是不是张小绸情况不好,所以吴卿华祈求先君保佑后出来才会灭灯,但不是。
吴卿华并不在她自己院里,那些仆妇见她闯进来,一个个惊慌失措。
南燕雪站住脚,揪住一个眼熟些的婆子,问:“姑娘在哪里?”
那婆子下意识朝后头瞧了一眼,然后拼命摇头。
南燕雪将她扔在地上,立刻往静室去。
这小院古木繁茂,将月光遮得一丝不剩,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团光。
南燕雪回头一看,见郁青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个灯笼,正抻着手替她照亮。
静室的门上落着一把锁,南燕雪一刀劈下去,火花都出来了。
静室一如南燕雪记忆中那般,是个极黑又极安静的小屋子,香案上只燃着三支香。
南燕雪站在屋门口,什么也看不见。
郁青临把灯笼举高了一些,明亮的暖意烘上南燕雪的面庞。
“余甘子?”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喑哑的哭喊,余甘子跌跌撞撞从角落里跑了出来,甚至重重撞上那香案,撞得香炉倾覆,线香折灭。
南燕雪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接抱起来,因为方才那一记撞,余甘子痛得整个人都直不起来,蜷在她怀里,满脸是泪。
她甚至连鞋都没了,袜子上渗着血。
只因为南家把郑郎中请了回去,所以南燕雪就当机立断要回南家看个究竟,这原本显得有点小题大作了。
但在中秋,又在家宴这个时辰请郎中过府本就意味着出了要命的事。
余甘子一去,怎么就出了要命的事?
这事就算与余甘子没关系,她也难免被迁怒,又要说她克死生母,又来克其他人了。
“他们是打你了?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把你关起来呢?”郁青临急急问。
余甘子在南燕雪摊开的掌心飞快写下,‘林醉后发怒,要伤我。四叔祖母护我,伤己身。’
南燕雪猜到了因由,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你怎敢做出这种漏夜擅闯的事?!”吴卿华和林娴匆匆赶了过来,见南燕雪把院里弄得一团乱,老太婆气得快现出原型了。
“什么擅闯,我这是回家探望您来了。”南燕雪将余甘子团进怀里,道。
上回南燕雪也是直接进了南榕林家里把他打成那样,如今又也是说老宅就回老宅,哪天叫她杀在床上也未可知。
“荒谬!你擅闯门禁,无法无天,还有脸问我要人?!”吴卿华此时心里又悲又怒,重重拄了两下拐杖,踉跄了一步,又稳住了,推了推褚妈妈,道:“去,快去!”
褚妈妈赶紧往院里去,南燕雪懒得理会她做什么去,抱着余甘子就要走。
“四娘,”林娴连忙叫住余甘子,她似乎是陪着哭了一场,见余甘子一味埋在南燕雪肩头不露脸,哑声道:“张氏的孩子保不住了,出了这样的事,你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曾外祖母盛怒之下也只是罚你跪静堂,又没有叫你受什么皮肉之苦,总也要给你四叔祖一个交代。”
南燕雪讥讽道:“没受什么皮肉之苦?这话是你这嫡嫡亲的外祖母该说的?想想还真算她走运了,我跪静堂那些年,要么是闷死人的夏天,门窗堵得严严实实,恨不得把我蒸熟在里头,要么就是滴水成冰的冬夜,最好明早起来就能把我抬着出去。这天气温温凉凉的,跪静堂真是享福了。都说中秋月盛阴气重,我就是打个盹的功夫,你们的女儿都会给我托梦,白惨惨一缕烟,叫我千千万万要来救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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