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南燕雪将鬼魂托梦的瞎话说得极真,骇得林娴脸色极差,余甘子抬起头来,迎上月光都觉刺目,闭眼时又淌下一行泪来。
  “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林娴紧紧攥着帕子,道:“四娘,你叔祖母受这无妄之灾归根结底为了护着你啊。”
  余甘子攥着南燕雪衣襟的手紧了紧,无从反驳,倒是吴卿华重重哼了一声,看向林娴的目光极是痛恨。
  算一算张小绸肚里的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就这么没了,二房和四房这仇算是结死了,南榕林别想在吴卿华手里有好果子吃,大房落得的埋怨和痛恨也少不了。
  张小绸是因为护着余甘子才没了肚里的孩子,于情于理南燕雪都不好带着她一走了之,但要叫她放任余甘子去静堂跪着,她更是不肯。
  “老夫人,人参取来了!”褚妈妈喊着,手里那一串大钥匙哗哗响。
  “快,快送去给郑郎中!”吴卿华接过钥匙,牢牢攥在手里。
  林娴想去搀扶吴卿华,手刚挨到那串钥匙,就被她用拐杖狠狠敲开了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俩的算计!”吴卿华瞪了林娴一眼,道:“老二是该死,可要不是你催逼得紧,他也不至于把自己灌个烂醉,酿出这种恶果,报应到你外孙女身上是正理,还累了我的孙儿,一家子祸患!”
  林娴掩面痛哭起来,道:“娘啊,我怎么敢?老二他钻钱眼里去了,恬儿那时候尚在病中,叫他诓着贱卖了嫁妆,他吃进去那么些,吐出来难道不应该吗?我又如何催他逼他了?到底也没有叫人围了院子,翻箱倒柜的搜罗银子!”
  “你还敢顶嘴!”吴卿华气极,一个巴掌打到林娴面上,把自己震得晃了晃,想是又气又怒,急火攻心,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
  林娴喊叫着‘娘’,一只手捂着脸没松开,另一只手似乎是想去抓吴卿华,但没抓住。
  褚妈妈听见争执折返回来,扔了人参匣子拼了老命抱住了吴卿华,张口想喊‘郎中’,想着郎中如今分身乏术,只凄凄惨惨地喊了句,“去去,先把人参送到四爷院里去!老夫人啊!您可要撑住了,咱们爷院里正乱着呢,都要靠您啊!”
  第45章 “他是我的人。”
  南燕雪觉察到郁青临往前了半步,但也只有半步。
  “医者父母心,可以见死不救吗?”南燕雪侧眸瞧着他,问。
  郁青临的目光时不时瞟着吴卿华,望闻问切四诊,他明明已经在‘望’了,口中却道:“小人又不是神仙,若是救不活,叫孝子贤孙们宰了怎么办?还要靠将军庇护,这点子轻重我还是明白的。”
  他口是心非,却是很识时务,像只习得了狡猾谨慎的小蠢狐狸。
  南燕雪笑了起来,看着吴卿华像片枯叶似得落在地上,任由褚妈妈怎么呼喊也不醒。
  褚妈妈抬头迎上她这笑脸,挣扎片刻,喊道:“姑娘,让这位郎中替老夫人先看看吧!”
  南燕雪讥讽道:“褚妈妈倒是一心护主,但病急乱投医,小心治不好你没命,治得好也要你命。”
  “快去请郑老郎中来才是!”林娴忙不迭道。
  “不,不许去!少夫人正是紧要关头!老夫人不会愿意的!”褚妈妈牢牢望住南燕雪,又细细看郁青临,恳切道:“一应后果老奴自会承担,还请将军怜悯,请姑娘看在她毕竟,毕竟是您祖母的份上。”
  褚妈妈后面那句话并没有触动南燕雪,反而是前面那句话中对张小绸的爱护刺痛了南燕雪。
  张小绸腹中的孩子切切实实是没了,但吴卿华依旧顾念着她的身子。
  南燕雪本来丝毫不在意吴卿华的好恶,但因为张小绸的存在,吴卿华从前待柳氏的那种种刁难和漠视都变得分外清晰,叫她想忘都难。
  南燕雪垂眸觑了余甘子一眼,褚妈妈立刻道:“老夫人在气头上罚了姑娘,都是我怂恿的。您心疼她,要替她出气,等我侍奉好了老夫人,我自去滚那荆条!绝不含糊!”
  南燕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替吴卿华带了个郎中,忍着不爽抬了抬下巴,让郁青临去看看她的情况。
  褚妈妈虽拿了决断,但心底惶恐。
  不过郁青临近身又有股子药香,搭脉的动作又极是熟稔的,倒叫褚妈妈有些放下心来,只林娴在那边上一味哀哀哭叫着,听得褚妈妈心烦不已,一时间顾不得主仆之别,呵斥道:“别哭了!”
  郁青临掐了几处穴位,又取了鼻冲水出来,在吴卿华鼻下一过。
  吴卿华‘哼哼’了一声,虚弱地睁开眼,不解地看着郁青临。
  郁青临没有再多做什么,只道:“最好还是扎上几针,老夫人这把年岁了,大悲大怒容易中风。”
  他正要起身回南燕雪身边,只听得一串嚓啦的铁器堕地声,袖口又被人拽住了。
  郁青临还以为是褚妈妈,却没想到是吴卿华松了拿钥匙的手来抓他。
  吴卿华方才身后无人,眼前只林娴似哭似笑的假脸,一时间通身白毛汗的,眼前一黑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幸好她又醒了,混混沌沌间只想到南榕峰院里乱作一团,更是要拼命撑住了。
  “郑郎中不得空,你,你替我施针!”吴卿华的口气真叫一个理直气壮。
  “他是我的人。”南燕雪觉得这事儿也太好笑了,抱着余甘子上前俯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吴卿华。
  吴卿华老眼昏花,只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南燕雪,一个满眼讥讽,一个神情郁郁,但都居高临下。
  她惊得缩了一缩,像个怕挨打的孩子。
  这个动作叫南燕雪和余甘子都愣了愣,南燕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这架势弄得好像是她和余甘子欺负吴卿华一个孤寡老人,而非她这个刻薄恨毒的老婆子薄待她们这近乎无父无母的孩子呢?
  “呵,”南燕雪冷笑一声,不耐烦褚妈妈一直在哭求,目光扫过林娴她才连忙道:“将军,打断骨头连着筋,娘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您若是这样撇着不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南燕雪听她这话还有点拱火的意思,笑了一笑,遂她的意狮子大开口起来。
  “诊金,就要三泉庄。”
  吴卿华死死抓住脑海中的一点清明,听见南燕雪说三泉庄,她忽然心下一松,晓得这丫头到底心软念旧,亲爹亲娘比不过一个乳母。
  “好,好!”吴卿华说了这两声,竟就昏过去了,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郁青临的袖子。
  健仆将吴卿华背起,郁青临随着进了屋,林娴俯身想拿那串大钥匙,却险些被南燕雪一脚踢中面门。
  那一大串钥匙飞起来的时候‘哗啦’作响,堕下来的时候像一颗流星,余甘子伸手一接,都觉得手腕一坠,富贵沉重。
  南燕雪好笑地看着林娴,撵在褚妈妈身后道:“人、地、屋,契书都给我拿齐全了。”
  吴卿华被抬进了屋里,南燕雪将余甘子放在美人榻上,指使丫鬟给她拿鞋。
  郁青临在里屋忙碌,南燕雪在榻上坐下,摸摸怀里,忽然掏出个用帕子包了的月饼递给余甘子。
  “这是小铃铛藏在我这做囤粮的,你先吃了吧。”
  余甘子接了过去,但不知道这饼子是不是一人只一个的,所以捧着没吃,只展开那帕子一瞧,发觉一角上绣了杜若,这是郁青临的帕子。
  “小铃铛就跟那秋天里囤粮的松鼠一样,果子埋哪从来不记得,我枕头底下全是黏糊糊的糖,等小郎中出来,搜搜他那个荷包里,保准还有几粒蜜饯果子。”南燕雪知道她心思密,便道。
  这月饼冷了,咬下去只觉得又厚又劲道,余甘子翻来覆去嚼了好几口才软乎下来,冒出香甜口来,但这滋味一出来,余甘子就有了劲,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虽出于习惯教养吃得不快,但都没有停顿过,显然是饿的。
  “要两个藕粉糊来。”南燕雪记得吴卿华这院里的藕粉糊是小小一盏的,撒几点桂花,泛着一股荷香,她没吃过,小时候总想着。
  丫鬟低着头就下去了,不多时就呈上了两盏热腾腾的藕粉糊。
  余甘子看着那屋前的青石板路,想自己方才一只鞋被南榕林踩掉了,一只鞋在被仆妇拖拽的时候蹭掉了,何其狼狈,可一转眼又坐在这堂中,要什么有什么了。
  全仰赖南燕雪。
  余甘子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林娴拉着一张脸从屋中出来。
  她是被郁青临赶出来的,原话就是嫌弃她哭得假惺惺,像鸭子般聒噪,妨碍他下针。
  余甘子别开眼,认真吃东西填饱肚子。
  南燕雪见她如此,晓得她对林娴心冷了,未必是坏事。
  只这时,南榕山快步走了过来,见余甘子、南燕雪高坐堂上,林娴立在堂下,跟受审似得。
  他皱眉往屋里去,南燕雪一抬眼就见刘阿桂也跟了过来,哭道:“将军,将军求求您了,您把大姑娘的嫁妆还回来吧。真是要逼死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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