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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明明才被甩了呀。
  他只能硬着头皮准备。
  施洗那天,晴空万里,帝国大教堂钟声肃穆鸣响。
  洛尔迦披着红色及地法袍,一身教皇式样的雪白刺绣礼衣,长袍拖地,他手捧聖器,缓缓向罗莎走来。
  万众瞩目之下,诸神最虔诚的仆人,自出生时便被誉为太阳礼物与恩赐的高贵聖子,要为一个不信神的奴隶洗礼。
  洛尔迦走到罗莎面前,他的眼睛仿佛是一场雾。
  这场仪式过后,他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是普天之下離神最近的凡人。
  “耶和华要引导你,使你骨头强壮,年轻漂亮。”
  “rosa,iseeyou.”
  洛尔迦手持圣器与经书,在罗莎眉心点上圣水。
  “她要走了,你知道吗?”他们距離很近,他用极轻的声音对她说。
  罗莎点了下头。
  费德丽卡要走了,她已经向罗莎做了告别,她要离开第一区,向亚细亚以东一直走,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内心的安宁之地。
  临行前她亲吻罗莎的脸颊,她说会一直带着那枚螃蟹树的种子,直到发现它能适合生长的地方。
  那个地方将是新的奥辛龙寺,她会在那里重建定居,到时邀请罗莎一起去参观做客。
  罗莎恍然惊觉,这些天费德丽卡在大都会掀起的风浪反而是一场繁华告别,那是属于设计师的落幕。
  洛尔迦眉眼已经垂下了,他的目光仿佛注视着虚无,那双蔚蓝深眼中泛着最迷离悲壮的疑惑,禁忌只能将欲望压制,却不能将其消灭。
  罗莎隐隐预知要发生什么,他现在的决绝令她想起了特里,如出一辙的极端与疯狂。
  最圣洁的神官注视着女孩乌黑的眼睛:“罗莎,我们的赌约,是我输了。”
  “你向我证明了愛,而我却没法证明我的神。”
  “那种愛啊,让我明白,在她那里,我只能是她的洛尔迦,神也夺不走。”
  洛尔迦翻开经书,他在祷告的扉页里别了朵玫瑰花,那花瓣已经干瘪如枯叶,颜色却依然鲜艳欲滴。
  他把花别在罗莎鬓角。
  “我无法容忍我的罪恶,我毕生的信仰,我所敬仰的神,以迫害我的挚爱为生。”
  “我要去追随她,赎回我的罪孽,献上我的余生。”
  他说完,平静地摘下头顶的冠冕,对众宣称:“很遗憾,我不能为她洗礼。”
  “我是个动了情的人,我的崇拜是虚伪的,我的信仰是腐蚀的。”
  他当场辞职退教,举众哗然。
  罗莎看到了他绝望地对圣殿流下眼泪,滴在华美的袍服上,他就那样放棄了终生渴求一步之遥的教皇之位。
  太短的时间,发生的一切令她震惊而困惑。
  头顶的天光开天辟地般照下来,在她十几岁的年纪,她望着人群,望着神像,望着洛尔迦一腔孤绝的背影,对那种东西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陌生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她发觉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是爱。
  爱是万物的温柔,
  爱是最大的暴力。
  爱毁掉了神官。
  爱重塑了神官。
  罗莎久久难以平静,教堂外山呼海啸的民愤汹涌爆发,愤怒的教徒与民众冲进了大教堂,混乱中现场响起激烈的枪声。
  近卫团支起铜墙铁壁,何塞为罗莎披上外套,紧紧抓着她的手离去。
  一路上车辆穿过喧哗躁动的人流,何塞坐在她身侧,发号施令威严冷漠,同时揽住她的身体对她不停温和说什么,她注视着这个男人,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
  洛尔迦抛棄一切去追寻费德丽卡。
  爱是可以让人为之抛弃一切的东西。
  可他不相信爱会存在。
  她的眼中开始流泪。
  何塞有些无措地安慰她,把她发间的玫瑰花丢向窗外:“怎么了?你别哭啊,洛尔迦退教了,我给你找别的教宗施洗。”
  “洛尔迦难当大任,罪大恶极,仅仅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背弃信仰,我会严惩他的,刚才没吓到你吧?”
  “rosa,你怎么不说话?”
  她眼角的泪像一道浅浅溪流,凝成权力的旁证与幻影。
  他们都拥有心脏,可关于爱,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懂得。
  第97章 thegreenmile绿帘
  因为神官堕落掀起的暴乱久久不能平息。
  仿佛归零回到了核战后癫狂动荡的黑暗时刻,触及信仰的民众是疯狂的,七大区的教民齐齐涌入首都,群情激昂,呐喊声要掀翻帝国大教堂。
  连续许多天的武装镇压效果式微,教徒们都说神官被蛊惑,那个寡妇是恶魔,她偷走了属于神的人,她要拉着崇高无暇的圣子一同堕入地狱。
  在触及信仰的风波巨变中,洛尔迦静静跟随费德丽卡一同离开了大都会,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教廷之内,何塞坐在圆桌前,神情寡肃。
  在他眼皮下,红衣主教与教廷国务卿黑压压围坐。
  洛尔迦堕落,这是始料未及的,偏偏在他施洗的重大时刻,教皇痛心疾首,一病不起,甚至要为心爱弟子的离去迁怒到受洗者身上。
  老教皇振振有词:“是那个奴隶玷污了神的圣洁纯净,是她把灾祸从第七区带来,惹怒了神的心脏。”
  舆论愈演愈烈,甚嚣尘上,街头巷尾都是对那个女人的抵制。
  教宗们当下联合决议,暗示他再这样放纵下去,教会的名声将被污染。
  “所以按照神的懿旨,我该怎么做?”何塞仰着下巴,望着这些神的代言人,神情冷漠至極。
  “您要處死那个奴隶谢罪,事实上,她已经是死罪了,上次她用枪射伤了大贵族。”
  之前因为罗莎枪击海茵的事,已经招致了贵族群体的不满,这次教廷煽动,两大權力中心統一战线,同仇敌忾。
  固有的平衡被打破了。
  何塞扫了眼发声的教宗。
  霎时全场寂静下来。
  十二位红衣大主教穿着虔诚肃穆的修士服,坐在座位上缄默不语。
  何塞交叉手指,很平静问道:“那些都是对她的污名化,解决方式很简单,你们有谁愿意为她重新受洗嗎?”
  在场众人都认为統治者疯了。
  “都不愿意嗎?那我就指定了。”他指梢点着桌子,“教皇的位子很快就要空下来了不是嗎?”
  “大人!”
  在位者任意干涉教權,这是史无前例的做法。
  何塞并不在乎,如果真到不可控制的那步,他不介意收權。
  他对教廷明确表态,令所有人胆战心惊。
  “到这里吧。”
  问全桌,起立散会。
  何塞走出大教堂,脚步又累又沉。
  山呼海啸的围观拥堵,他的车辆一度停滞不前。
  他半耷着眼皮,托腮凝望着他聚集示威的子民。
  民愤啊,
  如此盲目又可怖。
  他异常冷血地望着他们,在这件事上他几乎孤立无援。
  他看到暴动组织者在高声发言,要剪掉她的头发,把她游街示众。
  何塞脸色阴郁,怒火中烧。
  这群半截入土的愚民,他们知道她的头发多伟大么?
  近卫们将暴民强硬驱赶开,人流分隔出一条红色血路,看到地上遍地流淌的血花,何塞面无表情。
  他静静沉思,形势变得很棘手。
  先前释放费德丽卡已经引起了教廷内部的抗议,这次更加变本加厉,教宗都是些老顽固,顶层利益被触犯不会善罢甘休。
  他同大神官的合约作废了,现在无人愿为罗莎施洗,反而为她招来了灾祸,整个帝国都在谣传她的骂名,百姓们认为神官堕落是受到了第七区卑贱奴隶的污染,教廷与内阁中所有位高权重的人物都在拼命进谏,他们要讓罗莎死。
  而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何塞眼帘低垂,蓝眸里灰淡破碎的光芒。
  他需要一位无条件站在罗莎这边的帮手。
  即便他可恶又愚蠢。
  “麥克拉特。”
  他轻轻呢喃,回来吧,我親爱的儿子。
  ∽
  何塞回到私邸,他把一份印好的报纸交到罗莎手上。
  “今天吃饭还好嗎?洗禮仪式要改天举行。”
  罗莎翻看报纸头条,舆论已经平定,到處一片祥和。
  统治者有一位出身平民的情妇,政治媒体解读为这是何塞对平民的容忍和退讓,是收揽民心的手段。
  “所以我能出去了吗?”罗莎问他,这些天她一直被软禁着。
  “最好再等等。”何塞来到沙发上,注视她的眼睛,“rosa,等孩子出生后你可以做的事有很多。”
  “比如?”
  “比如可以慰问平民,安抚民心,出席公益活动,就像过去一些王室成员所做的那样,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他说着未来的展望,她作为他妻子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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