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郭大人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拿出官场上那套话术来架住程沅沫出手帮助,哪知程沅沫率先道,“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这事,我已派人去城外搭了粥棚安抚流民,剩下的就得看郭大人了。”
  郭大人笑颜如画,这江王尊往她这儿一坐正是为了流民安抚的事,可圣上还未拿决断,她不敢私自做决定啊!
  程沅沫出手,正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郭大人正为事情解决松口气,拍着胸脯道,“哎,程员外说需要什么,我定然不推辞。”
  程沅沫,“我想让郭大人派官兵护着粥棚的秩序,护我手底下人的安全。”
  “没问题!”郭大人乐呵呵应了下来。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疫病(一)
  “小程叶,来爷爷这儿。”纪凌安笑着接住向他跑来的程叶,抱着小孙女坐腿上,指着碟子里的糕点问道:“想吃哪个呀?”
  程叶正是可爱乖巧的年纪,白乎乎的跟个小糯米团子似的,靠在纪凌安臂弯中,小眼睛吧嗒吧嗒瞅着,胖乎乎的手指一指,“我要吃这个。”
  “哎,好,爷爷拿给你。”纪凌安对孙辈也疼爱的不行,自家的孩子怎么瞧怎么欢喜。
  孟清和放下手中绣绷,勉强笑了下,藏不住的担忧哪怕不说也能从面上看出来。
  “程
  叶去找舅舅玩好不好?“纪凌安得了小家伙点头,让青竹跟着送去程歌的院子。
  等孩子走了,孟清和不必顾忌那么多,倾诉道,
  “爹,都小半个月了,叙言是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她们女人的事情我不懂就不瞎参合了,可您也看到了城外大批的流民,城内挨家挨户闭门不出,她们还在外头奔波,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孟清和所忧,何尝不是纪凌安的忧愁,只是妻主每每疲惫归来,让他不忍言说。
  外界的混乱有目共睹的,为了维持其他铺子的稳定,程沅沫得坐镇稳众心。
  朝廷下达了施粥安抚流民的旨意,前几日又有官兵护送几顶轿子出城,说里头坐着的是太医院的太医,去附近的村庄研究疫病。
  疫病不治而死的传言被流民带入京城,搅的人惶惶不安,夜夜难寐,生怕头顶上悬着的刀落下来。
  “我想安慰你宽心,可我思来想去连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能安慰到你呢。”
  近半个月纪凌安叹气的频率变高,眼角眉梢是化不开的愁意,挂着淡淡乌青的眸子不负往日的神采,“我只日日盼着能早些研制出解决疫病的药方,也好睡个安生觉。”
  两两相望,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
  孟清和将针线一股脑收进小篓子里,起身道,“我去看看朝朝,也把刚做好的肚兜拿去给孩子试试。爹,您的也快做完了,不然我们一道过去?”
  纪凌安刚起身,外头就传来了春尘火急火燎的叫喊,一路连滚带爬进了堂内,膝盖一软干脆就跪着说了。
  “正君!大夫婿!不好了!外头出…出事啦!”
  纪凌安,“喘口气慢慢说。”
  春尘甩了自己个嘴巴子,“刚官兵说城外出了疫病,城内也有人染上了!”
  孟清和问道,“啊!那染了疫病的人现在何处?”
  春尘如实作答,“染疫的人都被关在了一起,就前两年空的书院。”
  纪凌安摆摆手,撑着桌面才没能倒下去,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爹!这可怎么办啊!据说疫病传染的厉害,一个能传染一群,城外流民扎堆住着,城内还出现了。”
  孟清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急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捂着心口道,“叶儿年纪还小,怎么就遭到这种事了呢。”
  “你先别急。”纪凌安手心直冒冷汗,嘴唇发僵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尽可能安抚惊慌失措的孟清和,“现在府内不跟外头的人接触,只要我们呆在府里撑到朝廷拿出治疗疫病的药方,一切就好了。”
  安抚完孟清和,又带着消息告诉了朝朝。
  纪凌安如同他们的主心骨,不断出言宽慰缓解焦虑,好说歹说让人暂时冷静下来,不至于自乱阵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
  傍晚时分程沅沫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青竹就过来说纪凌安请她过去,面色很是焦急。
  “你回去陪夫郎孩子吧,也将不用再去铺子的事告诉一声,免得让他们忧心。”程沅沫对身后同样疲惫不堪的程叙言道。
  程叙言应了声,脚步略有些急匆地往院子走去。
  在外头知道产生疫病的消息肯定比他们要早,估摸着三个男人在家得吓坏了。
  “家主,公子在得知了外头有人染疫,虽是安慰了大夫婿和二夫婿,但奴才看得出来,公子心里头怕的很。一进屋就魂不守舍坐着,要奴才在大门处等着您,一见到您就请您过去。”
  青竹皱巴着脸,同样是愁容满面。
  发生了这档子事,恐怕这天底下能笑得出来的没几个人。
  屋内听到动静的纪凌安像是有了生气的木偶,转动着漆黑的眼珠看去,确认了对方是程沅沫时,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子美,我好怕啊……”
  一声软软的呼唤,将程沅沫心喊化了,迎着烛光大步走了过去,将人搂进了怀中。
  “没事的,一切有我在呢。”
  在旁人面前纪凌安得撑着口气不露怯,可在最信任和依赖的妻主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心中恐惧不安。
  “现在疫病已经传染开了,得了真的会很快死吗?”纪凌安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眸,哀求地望着她,“你别出去了好不好?”
  程沅沫蹲下身子,平视坐在凳上的纪凌安,轻柔擦去他眼下泪痕,“在得知城内有人感染的时候,我就吩咐下去把各个铺子关了,让她们安心在家躲着。”
  微微一笑,“我也不出去,在家陪着你。”
  纪凌安忍不住泪水更加汹涌,抱着程沅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
  夜半主屋的灯才灭,程沅沫拥着乖顺伏在怀中的纪凌安,无比踏实。
  无论外头乱成什么样,只要彼此互相陪伴,总归心能有个寄托。
  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纪凌安眉头微微蹙着,抱着程沅沫的力道收紧,像是在害怕失去什么。
  程沅沫在他额上轻柔的落下一吻,学着从前纪凌安哄孩子的方式,拍着他的背。
  很快被噩梦搅扰不安的人松了眉,往热源的方向拱了拱,安稳的睡了。
  *
  纪凌安睡了半个月以来最好的一觉,睁眼浑身清爽,心头的负担在昨夜妻主的安抚下消散不少,望着身边熟睡的女人,嘴角难得挂上丝笑意。
  下一秒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程沅沫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颊泛起不正常红晕,探了探额头温度,滚烫的吓人。
  “程沅沫!程子美!”纪凌安趴在一侧呼喊着她的名字,如坠入冰窖般通体发寒,脑子懵懵的说不出半句有用的话。
  纪凌安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床,冲到面盆架前抖着手用冷水打湿帕子,哆嗦了好几下都没能将一块小小帕子拧干。
  抬眼看到镜子中的人头发乱糟,眼眶通红,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纪凌安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拧干了帕子,又跌跌爬爬的回去覆在程沅沫额头上。
  “伯玉?”程沅沫艰难睁开肿胀的眼皮,烧的她视线一片模糊,眨了好几下才看清楚画面,干哑着的嗓子也无法阻止语气中的惊讶,“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纪凌安扯着袖子擦了擦眼下泪珠,又气又恼道,“程子美,你要了我命算了。”
  程沅沫这才迟缓的感觉到不对劲,浑身酸疼的仿佛被拆了重组,额头上覆了什么东西,已经变得暖烘烘的了。
  “我发热了?”程沅沫干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来回转动的眼珠不停的思索着,最终定定地看向纪凌安,“我染了疫病。”
  疫病二字一出,纪凌安泪水更加汹涌,浑浑噩噩的程沅沫瞬间清明了几分。
  “疫病染人的厉害,你快出去,我待会自个去集中院。”
  程沅沫撑着床板尝试了几次都没能起来,身体何时这般虚弱无助过,纪凌安又在一旁倔强的不肯走,急的连喘咳了好几声。
  “你走啊!难不成你也想染疫病?”程沅沫对着伤心的纪凌安到底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冲外头喊道,“春尘!春尘!”
  听到声音的春尘连忙进来问怎么回事,一直保持沉默的纪凌安开口严厉的让她站在外间不许进来。
  春尘左右为难,跺着脚原地踌躇。
  纪凌安瞪着气喘吁吁的程沅沫,此时的气愤大过于害怕,凶狠狠的威胁道,“我允许你去那种地方了吗?你要死也死屋里,只要你敢走出这间房门,前脚踏出去,后脚我就找根柱子一头撞死!”
  “你还是不清楚疫病的可怕,我一个人可能传染整个府,你不在意,可孩子们呢?”程沅沫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串话,伏在床上止不住的大喘气,“伯玉,我没求过你什么,我今天就求你护住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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