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纪凌安想着程沅沫没吃几口正经的东西,脚步略快了几分。
  忽然迎面撞上来一人,摇摇晃晃眼看着要跌下楼梯,纪凌安眼急手快拽住了对方胳膊,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没事吧!”
  纪凌安心口怦怦直跳,连忙查看对方情况,却无意间通过皱起的领口瞟到了他锁骨上骇人的疤痕。
  男子面容白净,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苍白的嘴唇抿起笑了下,微微摇头。
  纪凌安,“是我心急没瞧着人过来,刚才撞的不轻,脚有没有扭着?”
  男子摇头,怕他不信,动了动脚。
  后对上纪凌安困惑的眼神,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头。
  是个哑巴,难怪刚撞到没听见吱声。
  “哎呀!奴婢说怎么迟迟不见你上来呢,原来在这块耽搁了。”婢女火急火燎地跑来,擦了擦额头的汗,“你快上去吧,那位在里头等着你呢,再不见到,怕是要发怒了。”
  说着俾郎还瞄了眼一旁的纪凌安。
  男子低下头乖顺地点了点,抬步要走时胳膊猛地被纪凌安拉住,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纪凌安没理会婢女的叫唤,认真且严肃道,“若是需要帮助,可来程府找我。”
  婢女一听程府自然知道对面是谁,拍额跺脚道,“哎呦,这都什么事啊!咱主子可……”
  男子善意一笑,拍了拍纪凌安的手背,再次摇头。
  人都跟着婢女走了,纪凌安还拧巴着眉毛站在原地,直到听见程歌欣喜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买了那么多东西。”纪凌安柔和浅笑道。
  后头的春尘和青竹怀里抱了不少盒子,再后头跟着的两位打手也拎着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我看着喜欢嘛~娘早些日子就说了,今个我自己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程歌浑然不知自己将娘亲的老底揭了,心满意足地抱住爹爹的胳膊,揉着咕噜噜叫唤的肚皮撒娇喊饿。
  *
  拉开包厢推拉门,程歌跟小狗似的鼻子来回嗅,一个滑步来到程沅沫跟前,同样地揉着肚皮撒娇喊饿,逗的在场人失笑。
  纪凌安瞥了眼纹丝未动的菜肴,坐下后低声问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好着呢,放心吧。”程沅沫回以安慰的笑容。
  她先动了筷,其他人才吃了起来。
  一家三口的简餐,不需要家仆伺候什么,纪凌安说道,“就是寻常吃一顿,你们也别拘束着伺候了,去吃饭吧。”
  春尘和青竹不推辞的应了声,和两位打手去了屏风后,那儿摆了小桌的菜席。
  程歌擦了擦油渍润过的亮晶晶嘴唇,好奇问道,“我刚赶来的路上听人说江北王回京了,娘亲,你知道江北王吗?”
  程沅沫正美滋滋接过纪凌安给自己盛的汤,原来让家仆去吃饭,是想亲自服侍她。
  听闻小儿子的问话,沉浸在喜悦幸福中的程沅沫不假思索的道,“有过一面之缘。”
  程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追问道:“娘,我听您说过,您带车队去过陵州,是不是就在那时候遇上的啊?”
  这回程沅沫咂摸出不对劲了,“想知道?”
  程歌憨憨一笑,点头。
  程沅沫眼睛一瞥,“把那两只鸡腿吃了,我就告诉你。”
  正饿着呢,保持身材的事程歌早已抛之脑后,一手抓一只吃的豪迈,全然忘了礼仪叔叔的教导。
  “娘,您说呗~”程歌又撒娇。
  “你不告诉他,怕是饭都吃不香了。”纪凌安打趣,眼里同样藏着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就我带队去陵州赶上雪灾闹饥,就把车上的皮毛布匹货发下去给人先过冬,又出了银子从临近的地购炭火和粮食,支撑着等到了朝廷的赈灾拨下来。”
  程沅沫说的轻描淡写,包厢内听到的其他人皆满脸震惊,这得流水的银子往下砸啊!
  倘若今日小少爷不问那么一嘴,怕程家主是不会说的。
  “我似乎想起来了,有一次你出远门,秋天走,来年夏天才归。期间传来陵州雪灾一事,朝廷各地方募捐,我代你捐了部分。”
  纪凌安拧巴起眉头,显然
  想起了募捐时官员描述陵州内的苦难,一联想到那时程沅沫便被困在其中,迟来的心疼蔓延心间。
  “你当时怎么不同我说,我也好再多捐些,让陵州恢复的更快些,你也能快点回来。”
  “当时我带领车队刚入陵州没两天,察觉到气候不对是能走的,但陵州内那么多百姓实在不忍心啊,他们可没车队跟着逃离。
  果然不出所料,雪灾来了。我带领着车队里身强力壮的伙计救助灾民,帮忙扫去屋顶上的积雪,也就是那时候和江北王打了交道,从她口中得知陵州是重要战略地后,我就更不能走了。”
  一生经历的波折远不仅如此,程沅沫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好谈论的,毕竟若是旁的商队过去,稍微有点良心的也会留下来帮忙。
  屏风那头的春尘和青竹端着碗探出脑袋,兴致勃勃听着家主讲故事,眼中满是对程沅沫的崇拜之情。
  本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事,但被一双双崇拜期待的眼睛瞧着,程沅沫顿时自信心爆棚,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尽可能减少伤亡,熬过去等朝廷赈灾就行了。”
  说来轻松,细想其中的难处,便知得话费多大的功夫,投入多少资金。
  “家主,当时得花不少银子吧!”春尘一脸肉痛,捂着心口连连摆手,“奴婢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光是想想就心疼的厉害。”
  “你啊,看事情得放长远的角度。”程沅沫笑骂,并不怪罪于她,解释道,“我是损了银子,可你知道我这一举动定然会被江北王呈报给圣上,不然你以为我生意做那么大却无官员衙役敢搅扰是为何?
  再者你们不知情,陵州雪灾中的百姓可也有着当地商户,陵州又与草原幽部接壤,两方常有交易来往,运送皮毛骨刀等稀罕玩意送到中原倒卖。
  这货给谁手里不是卖?那不如把线牵给我,还我相助之情,这人脉和生意就一点点积累出来了。”
  转而对上夫郎不满的眼神,程沅沫立马收敛了得意之色,轻轻拍了拍纪凌安的手背。
  “我这是事从权宜,大雪最深时能积到人胯间,人走都费劲,更别说马匹送信,半道就得冻死在路上。回来后又觉得我没什么大碍,说了反倒让你担心,你那时正怀着小二,最是需要静养。”
  “谈到生意上的事你舌灿莲花,忽悠我也是一套一套的。”纪凌安抽了手,拿了她的碗添满汤,嘀咕道,“也不知道你还有多少危险事瞒着我。”
  知道这是不生气了,程沅沫也不巴巴凑上去解释,免得越解释越惹人气恼。
  程歌就着母亲的故事稀里糊涂吃了个撑,吃饱了才想起来要维持身材,垂着眼难过片刻,听到外头放烟花的声音立马来了兴致。
  “春尘青竹,吃好了没,陪我去街上再逛逛,咱们跟着龙凤队后头看热闹去!”
  春尘青竹当即放下碗筷,嘴巴一抹就跟着小少爷走了。
  纪凌安叮嘱着路上注意安全,望着程歌挥手答应的背影,无奈笑道,“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敛性子。”
  没了旁人在场,程沅沫自然牵住了纪凌安的手带着坐下,“程歌爽直却知分寸,何必让他压抑性子,和旁人家的一般,关起门来绣花盼嫁的。”
  纪凌安靠着妻主,姿态放松依赖,“你最是宠孩子,罢了,随他去吧,大方向由我们做父母的把控好就成。”
  程沅沫知道纪凌安最是嘴硬心软,对孩子们的爱意比她只多不少,只是有了她唱红脸,纪凌安只得拿出架势压着,免得一个个宠坏了反了天。
  程沅沫,“想来湖边放花灯的人少了些,我们去吗?”
  纪凌安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刚才歌儿在这我不好问,你见多识广,可知道何人锁骨处会有疤痕?”
  “锁骨处?怕不是磕碰着了。”程沅沫不以为意,反倒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纪凌安道,“衣裳盖着的地方你怎么能看见?你是瞧了谁的,记挂着来问我?”
  纪凌安横了她眼,解释道,“我出去接歌儿时,不留神撞上了位郎君,那时候看见的。”
  “你总说自个驭下无情,我看你就是最心善的那个。”程沅沫握住纪凌安葱白的手指于掌心把玩,抬眼看他依旧蹙着眉头,便道,“你要担心,我让人去打听打听,总归还在酒楼里。”
  纪凌安沉思片刻,“算了,当时有个婢女催他,那婢女口音和打扮不似京城人士,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还是别妄动,免得惹麻烦。”
  程沅沫正想夸他机敏,就见纪凌安狡黠一笑,得意的劲不输程沅沫。
  “再说了,我已经告诉他有任何难处,可来程府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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