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掌柜再次摇头感慨,不可信啊!不可信!
  *
  手底下的铺子转了一圈询问情况,皆按照程沅沫下达的命令照做,这也就是为何挑选各店掌柜程沅沫并未以能力来挑选,而是选择老实且有服从性的人。
  聪明的人往往容易自作聪明,那么多铺子程沅沫不可能一一管到,这时老实本分就成了极大的优点。
  纪凌安呷了口茶,收敛笑意表情不咸不淡,“我外头的坏名声,倒是让你同我一起担了。”
  程沅沫一激灵,一改刚才的霸道作风,慢吞吞坐到旁边,“那次砸楼的动静太大,那么多人都看着,流言就传出来了。”
  “你也觉得我是悍夫吗?”纪凌安转过头,乌黑油亮的眸子注视着她,捏着杯子的手紧张的蜷缩了起来。
  大概是这些天的关系和缓,知道了许多关于纪凌安难以言说的伤心事,探究到了他内心深处的苦楚,程沅沫也有了几分诉说真心话的想法。
  嘴唇动了动,有些难以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向亲密的枕边人委婉的表达不满。
  就在思考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纪凌安放下了茶杯,目光平静的直视前方,带着些许倔强。
  “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谎,所以我宁愿你对我说难听刺耳的真话,让我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也不愿你一声不吭的保持沉默。”
  “那样我猜不透,不明白。”纪凌安眸子微动,竟是带上的几分哽咽,“我会害怕的。”
  程沅沫下意识握住了纪凌安的手,他的指尖泛凉手心湿润,是紧张时的反应。
  程沅沫取出帕子低下头仔细擦拭着,低声道,“只要不在人面前让我难堪,你那在我跟前顶多算小脾气,不妨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谁都没再说话。
  最后一根手指擦完,程沅沫准备松开手,纪凌安快一步地反手握住。
  “我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我会改的,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几乎算是卑微祈求的话语,程沅沫很少在纪凌安口中听到。
  他像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极端者,有着自己一套独行的理论,甚至在某些时候宁愿摧毁自己也绝不认输。
  程沅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而后一滴泪的滑落,彻底将程沅沫击碎。
  “怎么好端端还哭了。”程沅沫一下慌张了,扯着干净的内衬袖子为他擦拭着眼泪,焦急宽慰道,“我没想着责怪你,你的脾气我能不知道吗?你要是不愿意改,那咱们不改也成。”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擦也擦不完,一滴滴地砸在程沅沫心头。
  “我会改的。”纪凌安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上齿咬着殷红饱满的下唇,倔强固执道。
  只要能和你好好的,我什么都能改。
  *
  两人牵着手前后走出,后头的纪凌安稍稍低垂着脑袋避着视线,尺寸掐紧的衣裳显得身材纤长窈窕,走动间摇晃的细腰别有一番韵味。
  不怪他扭扭捏捏不愿意抬头示人,情绪波动后的红晕久久不能散去,白里透着红以及配上双湿漉漉的眼睛,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程老大,您走啦!”掌柜屁颠屁颠跑来送,被程沅沫凶凶的一瞪,呆在原地不敢迈步了。
  往后一瞧缩着的纪凌安,惊讶道,“纪公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程沅沫没有正面回答她,往前走了一步把人挡的更严实了,道:“旗下当事的人我最看重你,你近来帮我多盯着点京里京外的情况,一旦有什么反常立马汇报给我。”
  程沅沫郑重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这些事要靠你了。”
  糖衣炮弹下的掌柜整个人飘飘然起来,不自觉挺了挺胸膛,哪里还会留意纪公子怎么了,满门心思自己是程老大最重视的手下。
  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老大!您放心!我保证盯的死死的!”
  那边掌柜还沉浸在被重视的喜悦中,这边程沅沫已经拉着纪凌安消失在了众人视野。
  前脚进马车,后脚纪凌安扑哧笑了出来,对上程沅沫郁闷的表情,笑意更浓。
  觉着新鲜的问道,“你平时就那么忽悠手底下的人?”
  程沅沫不赞同道,“怎么能算忽悠,这也是激励人的一种手段。”
  “我们出门后那掌柜还站在原地,一脸被激励到的样子。”纪凌安笑的眼睛弯弯,无力地歪靠在程沅沫肩膀。
  这是他第一次见程沅沫工作时的样子,跟在家里的状态完全不同,颇觉新鲜有趣。
  随着动作来回蹭在颈间的发丝痒痒的,程沅沫规矩搭在膝上的指尖动了下,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下了决定把人揽进了怀中。
  笑声戛然而止。
  纪凌安微微睁大了眼睛,绷紧的身体随即放松下来,染了红晕的耳垂小巧可爱,先替主人表达了喜悦。
  相互拥抱依偎,眷恋着恋人的温柔。
  *
  日落西山,天边火烧云的大片橘红映红了面颊,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
  节日晚上热闹,人群主要活动的几条街道前尾有官兵把守,不给马车过路,骑马的人得下马牵着马过道,以免人多杂乱出了事故。
  街上熙熙攘攘,携家带口的赶热闹,走动间难免互相挨着。
  纪凌安不喜人多的地方,更是不喜旁人碰着他,于是紧紧贴
  着程沅沫的胳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程沅沫半环着他,低声说道,“晚间有放烟火和花灯,我让李储枫酒楼订了位置,先去那里歇会吧。”
  又补充道,“待会春尘带着歌儿也来。”
  纪凌安贴着程沅沫,鼻尖嗅着妻主身上清新的皂角气味,烦躁的心情平静了不少,抿唇笑了笑,“今天的酒楼可不好定日子,你早早就安排好了?”
  程沅沫得意地翘起唇角,眼睛亮亮的,“平时日子枯燥无趣,能热闹的节日就那么多,我得上点心,不能错过了。”
  酒楼挨着湖,包厢订在最顶层,露台外便是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此时的夕阳余晖洒在湖面,染红了半边湖水。
  已有人包了船游湖,等天黑下来湖里倒影的星空和盏盏灯火仿若泛舟天境,烟火再一放炸亮半个天,更是绚烂夺目。
  只是纪凌安怕水,往年活动都不往湖上跑。用他说的话湖边落水尚且能抓岸自救,湖中心船沉了,不会凫水的只能等死了。
  晚风吹的露台珠链清脆碰响,清幽香薰袅袅升烟,屏风后飘来悠扬的古琴音,婉转动听。
  人未齐先上了茶点,爽口的绿豆凉糕绵密甜口,略带苦涩的凉茶冲淡了口中的甜腻味,搭配的相得益彰。
  “歌儿肯定喜欢吃这些,只是到了年纪知道爱美,克制着自己。”每每谈及孩子纪凌安总是格外放松惬意,点着桌案道,“待会来了,你便看着他吧,保准要咽口水还强撑不乐意吃。”
  程沅沫敛了笑意,望着半边落下山的太阳不免心生感慨,“小大和小二各自成家有了孩子,有自己的生活要维持,等歌儿嫁了人,府内啊,就只剩下我们喽~”
  程沅沫握住了纪凌安的手,温暖的掌心相贴,两两相望,是藏不住的情意。
  夕阳最后的余晖吻了吻世人脸颊,便落下了山头。
  *
  长街人流密集,两侧灯火灿烂,酒楼丝竹奏起,夜间热闹非凡。
  龙凤队从街头舞到街尾,后头追着一群五六岁的嬉笑孩童,叫卖的小贩扯着嗓子热情招呼。
  湖边已经聚了不少排队放河灯的人,盏盏河灯寄托着祈愿,随着河流一路飘到天边。
  纪凌安站在露台眺望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看够了便回身倚靠在栏杆处吹着风,衣袍鼓动,发丝飞舞,璀璨灯火映照身后,都不及那双眼睛明亮动人。
  “歌儿他们怎么还没到?”
  “我估摸着是路上碰见好玩的东西,给耽搁了,不碍事。”程沅沫享受此时的宁静,微风拂面好不惬意舒爽。
  “那不成,他来晚了,咱们得等着饿了肚子。你常年喝酒伤胃,最是饿不得的。”纪凌安秀眉微蹙,“你且等着,就一条道,我去寻他。”
  “哎。”程沅沫拉住他手晃了晃,“等不了多久的,说不定已经上楼了。”
  “刚好,我下去接,免得孩子好奇心重,东看看西瞧瞧,磨蹭时间。”安排事上纪凌安向来雷厉风行,冲包厢内待命的姑娘道,“你去让厨房上菜。”
  拦不住,程沅沫就由着他去了。
  要是换个气性大些的女子,逆了心意恐怕当成就呛起来了,可程沅沫不是,反倒欣赏地望着纪凌安离去的背影。
  操持管理着那么大产业,程沅沫比谁都清楚纪凌安这般干脆果断的行事作风,才能镇的住程府上下。
  杯子都送到嘴边了,想到什么又给放了下来,理着衣袍规规矩矩坐等着夫郎回来。
  纪凌安说了,空着肚子喝凉茶,对胃不好。
  *
  这座酒楼的位置好,为了映衬节日特意装点过,此时里里外外坐满了客,小二端着盘子笑脸相迎的在各桌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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