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气,还是希望她能舒服些,算账的事等人醒了再说吧,纪凌安这样想。
  水很快端来,青竹摆好东西便到了外屋等着。
  生意刚起步时程沅沫时常醉醺醺回来,那时都是纪凌安帮她收拾整理,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能让程沅沫陪客宴席的次数少了许多。
  就算有,大多尚能保持清醒,不需要纪凌安费什么心神。
  如今再做起来,回忆起过往种种心酸,颇有些感慨。
  纪凌安呢喃,“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人好好的陪在身边,比什么都好。”
  *
  口干,想喝水。
  程沅沫动了动手指,眼皮沉重地睁不开,思考着如何醒来喊人时,似乎被谁扶起。
  唇碰到了瓷器,随后是温热的水湿润口唇,抚平胃中痉挛。
  “伯玉。”
  “嗯。”
  “……”
  程沅沫猛地睁开眼,对上纪凌安红红的眼睛,十分醉气醒了九分,沙哑着嗓音道,“你哭了?”
  纪凌安捏着杯子,再喂了口水才回她,“没哭。”
  他不愿意说,程沅沫看向守在不远处的青竹,“你说。”
  “回家主,公子担心您便一直等着您回来,见您醉的厉害放心不下,一直守着到天亮,这眼睛就熬红了。”青竹把公子的付出缓缓道来。
  程沅沫咂了咂嘴,借着被子遮挡握住纪凌安的手,“我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手掌交叠,纪凌安心尖微动,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昨天怎么喝了那么多?吐的嗓子都哑了。”
  “北边商会的会长来咱们这儿考察,想要达成长久合作,拿下北边市场能获利不少,手底下那些小商户也能跟着喝口汤,所以不能放她继续南下。”
  哑着嗓子,程沅沫耐心解释,“昨晚接风宴,在楼里摆了席。
  北边的人你知道的,喝酒跟喝水一样,要谈生意哪能让对方不尽兴的道理,闭着眼睛喝了。”
  纪凌安极为不赞同她的行为,拧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是想着所有人,独独想不到自己的身体,万一喝出问题了怎么办?”
  知道夫郎关心自己,程沅沫心里美滋滋的,翘着嘴角,“我心里有数,等这笔生意拿下,我就不那么拼了。”
  拍拍纪凌安的手,再次心疼道,“我没事了,快去休息吧。”
  熬了一宿年轻人尚且疲惫不堪,更何况是身体本就薄弱的纪凌安,硬撑着等到程沅沫醒过来罢了。
  与屋内的婢女仔细叮嘱一番,纪凌安托着疲惫的身躯起身,背过身的一刹那,程沅沫心房触动,脱口而出道,
  “就留在这儿睡吧。”
  相同的还有纪凌安疑惑的问话。
  “你是去的哪个楼?”
  第11章 第十一章“回家主,这是……这是公……
  闻讯赶来的朝朝或是出于身怀有孕父爱的激发,又或者是对弱小的保护,牵住了慌里慌张状况之外程歌的手。
  “里头吵的厉害,我们先在外头等一会。”
  程歌双眸续着泪花,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地点头。
  接二连三瓷器碎裂的声音听的人心肝直颤,屋里脚步乱糟糟,愣是没一个下人敢出口劝说。
  “京城那么多酒楼你不选,偏偏选择花满楼!程子美,你安的什么心!”纪凌安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抓着桌布揪成一团,恨不得全扔对面人脸上。
  屋里头下人低垂着脑袋弓着身子打扫地上残局,实则一个个耳朵竖起来听是怎么个回事,程沅沫已经预想到了不出两个时辰,怕是全府上下都得知道。
  脾气瞬间也上来了,被子一掀,看样子比纪凌安还气,“去花满楼怎么了!我是去陪客人谈生意,又不是去干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去!”
  叽里呱啦一大堆,落到气头正盛的纪凌安耳朵里,只剩下一小段。
  “你还想干什么!上次的事还觉得不够丢人吗?”
  程沅沫被冲的头晕脑胀,不满道,“你还好意思提上次!带着人去花满楼大闹一通,我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你就是那么维护妻主面子的!”
  纪凌安白皙的小脸怒的泛红,一双眸子里藏着汹汹燃烧的火焰,“你不去,我就不会去找,说到底还是你自个非要往那污秽之地钻!”
  “是我想钻吗?”程沅沫气极反笑,“你看看人家的夫郎多温柔体贴,就你一天天恨不得爬我头上,我还要不要点面子?”
  吵到这份上已经不在乎对错了,输赢似乎更加重要,谁要被怼的说不出话,就算是低头认输。
  纪凌安急喘了几口气,“跟你十八年第一天知道我这性格?程子美,你不就是想要温柔的?我给你找!”
  程沅沫顿时语塞,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纪凌安。
  对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临走时还踹翻了桌子。
  *
  青竹看扶床头晕的程沅沫,又看一气之下扭头就走的纪凌安,双手一拍心道这都什么事啊!刚才还好好的啊!
  头一埋,追自家公子去了。
  是在棵梧桐树下找到了纪凌安,青竹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一眼留意到纪凌安紧握着的双拳。
  硬是将人五指掰开,掌心是泛着紫的掐痕。
  青竹心疼的泪眼汪汪,吸着鼻子急道,“公子,您再气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我原以为和她的关系已经缓和,却还是吵成如此不堪的样子。”纪凌安的泪水无知无觉往下流着,情感掏空后的眸子泛着害人的空洞,“从前我最信缘分二字,是缘分将我和她紧密连接,现在我倒是厌恶极了。”
  他淡然看着掌心伤痕,万般疼痛都远不及心口的疼。
  “人们常用缘分已尽作为离别的借口,我恨透了这样的感觉,言不由衷将对方推的越来越远,去做出伤害彼此的事。”
  “家主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心意,在此之前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啊。”青竹扯着袖子低头擦去眼泪,勉强挤出宽慰的笑容,“奴才伺候您洗漱休息好不好,等睡一觉身体舒服了,再去想其他的事。”
  化不开的忧愁就如同他与纪凌安之间隔着的无形横沟,总在他将要看到希望时给予现实的沉重一击。
  “去找两个身子干净的人来。”
  “公子。”青竹焦急道。
  “与其让外头不干净的男人进来,不如我找个知根知底的干净人。”纪凌安更添了几分失魂落魄,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谁家女子没几个美郎侧室呢,细细想来她能十几年只有我一人,已是我不可多得的福气。”
  “福气耗尽了,总得面对。”
  “公子。”青竹刚擦干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去吧。”:
  *
  那边巴巴摧心肝的难过,这边气性大的很,憋着口气尽糟践盆里的水,泼的面上、衣领和袖口直往下滴水。
  春尘搁一旁站着,等程沅沫消停了,赶忙递巾帕上前,“家主,您擦擦脸。”
  冰凉的井水冲刷了宿醉的昏沉,程沅沫敷衍地抹了把脸,耳边不合时宜回想起纪凌安话,巾帕往盆里一摔。
  “反了天了!他能这样跟我没大没小吗?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从前他也不是这样的,如今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春尘安静听着,不赞同也不反驳,手脚麻利的收拾残局。
  没人附和,程沅沫点她道,“春尘,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春尘小嘴一撇,“奴婢不敢说。”
  程沅沫,“你说!”
  春尘抱着铜盆叹了口气,晃了晃里头所剩无几的水,“依照奴婢看啊,您和正君再互相放狠话,最后还是会重归旧好。奴婢才不跟着您附和,免得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程沅沫一边换衣裳一边反驳,“哎!你个小丫头片子,谁说会和他和好了!这次我是非常严肃认真的生气了。”
  春尘不置可否,问道,“那正君说给您送温柔贴心的人来,家主您接还是不接啊?”
  “接!”程沅沫脖子一梗,想也不想的道。
  *
  宿醉成一滩烂泥,洗把脸清醒一番程沅沫就得走了,外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料理。
  陪笑陪喝让利那么多,总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其余的事先往边上放放吧。
  且她敢那么干脆的回春尘,是仗着纪凌安不会给她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这人的性子相处了十几年,她还能不了解?
  事实证明千万不要自以为懂某个人,那样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人前周旋许久的程沅沫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府内,一边思考着今日与合作伙伴的谈话,一边想着等会找纪凌安该如何表述昨夜的事。
  迎头撞上青竹领着两个陌生的脸从纪凌安住的主院出来,见两位男子衣着打扮不似家中俾郎,脑中思索了一番,才问道,“这两位是伯玉的好友?”
  纪凌安性子孤傲很少交友,更别说将友人带回来做客了,倒是让程沅沫新奇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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