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竹怯怯瞧了程沅沫一眼,公子不畏惧家主那是她们感情好,家主愿意纵着,他们这做下人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怵着程沅沫的。
  往身后亮堂着的屋子瞥了眼,青竹吞咽口水豁出去道,“回家主,这是……这是公子给您找的美郎君。”
  不用抬眼去看程沅沫脸色如何,光周遭气场的急剧变化,就令青竹狠狠打了个寒战。
  “他亲自挑的,嗯?”蕴含着怒气的质问。
  青竹连忙跪下,身后的两位美郎瞧形势不对,跟着跪了下来。
  青竹硬着头皮回道,“是。”
  *
  或许是长久的低气压沉默让屋内的人都察觉到,又或者其实他在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主屋门开了。
  纪凌安站在高三节的石阶上平静地看向发怒边缘徘徊的程沅沫,忍耐住心中酸楚,强装淡漠道,“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难不成不是你想要的温柔体贴?”
  两位美郎的姿色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杨柳似的身段更是没得说,光是跪在那儿的身影便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当然了,欣赏美是需要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而此刻的程沅沫被气的眼前发黑,别说看美人,就连看路都困难。
  即将爆发的人忽
  然笑了,含有火气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纪凌安,咬着齿挤出两句话,“你挑的人肯定是样样都好,我怎么能不喜欢。”
  程沅沫,“都会些什么?”
  “奴家善舞。”
  “奴可唱曲为员外助兴。”
  “青竹,还不将两位好生送我院中去。”程沅沫至始至终瞪着纪凌安,恨不得将人骨头看透,“刚好我今日乏累的厉害,就你们两替我解闷吧。”
  *
  风起刮的廊檐下灯笼咕噜噜转,纪凌安才恍然回过神,院中早已只剩下他一人孤站。
  动了动麻木的双腿,枯竭的泪腺再次涌出晶莹泪花,眼睛哭了太多次,既红肿又刺痛。
  一步步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却一步步并非他设想的那样。
  纪凌安疲惫地抬不起手,任由泪水风干在脸颊,自己的妻主将与他人欢好,他还有什么心思在乎美丑。
  青竹紧赶慢赶回来陪着公子,心下焦急却不知从何处劝说才可开解,只能道,“公子,您不能再哭了,往后要落下见风流泪的毛病就不好了。”
  “落泪是心里委屈,想要有人能懂。”纪凌安无意识摸着腕上镯子,垂眸凝视了片刻,摘了下来,“放回柜子里吧。”
  旁人说一千道一万看的明明白白,唯独拉锯中的两人固执折磨着,试图用各种方式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最后只为得一句。
  看吧,她/他本就如此,缘分已尽。
  眼看着主子跌跌撞撞走了那么多弯路,将自己折腾的遍体鳞伤,青竹忍不住道,“公子,奴才知道一切不是你本意,可凡事都得有个人先低头。家主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何必赶在人气头上送新人。”
  纪凌安蹙眉,“是我做错了吗?”
  青竹拿来披风搭在公子肩上,帕子轻擦着他的脸,“奴才学识不高,但知道对错是用来对事的,不是用来对人,您不然听听家主的意思呢?”
  许多事是自个走进了死胡同出不来,稍有人点拨下,便可明了了。
  纪凌安面上空白了一瞬,呈现懵懂之态,“可,现在还来得及吗?”
  青竹见公子听进去,激动地连忙点头,“来得及!来得及的!公子和家主有情在,怎么样都是来得及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在这里……
  听完青竹的一番劝说,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跑到了北院门口,心跳如敲鼓,震的耳膜发痛。
  乌泱泱的黑云遮蔽了圆月,昏暗之下仅靠着屋内溢出的烛光勉强看清楚进北院的路。
  重新整理好思绪准备面对对方,猛然想起自身憔悴的面容,难免生出几分怯意,迈着步子迟迟不敢向前。
  屋内的佳人年轻貌美、柔情蜜意,他已年过三十有四,早不是花季灿烂模样。
  难道真要自降身份去跟他们争?
  纪凌安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可让他看着独属于自己的妻主拥他人入怀,心尖便一阵阵绞痛。
  鼓气凝神片刻,纪凌安迈着极轻的步子来到灯火明亮的屋门前,抬起的手还未扣响,便听到一声男子情/动/喘/息。
  像是被人狠狠重击了一拳,身体温度迅速降低,脑子却木木的感受不到情绪。
  纪凌安缓慢地眨了眨眼,滞后如潮水般涌来的巨大悲伤快将他拍的支离破碎,赶在情绪失控前侧身躲到一旁,蜷缩着身子死死捂着嘴,忍耐着无法控制的干呕。
  竭力抑制之下,纪凌安憋的面容胀红,急促的呼吸是身体到达承载极限的警铃。
  *
  嘎吱——门被推开一条只够一人侧身过的窄窄缝隙,程沅沫蹑手蹑脚地钻了出来。
  还未呼吸口新鲜空气,骂一骂今晚发生的都是些什么乌烟瘴气的事,就隐约听见矮灌木后细微响动。
  警着神前去一探究竟,是谁大晚上胆子那么大,敢躲在她屋门前鬼鬼祟祟。
  待到定睛一瞧衣着打扮,脱口而出,“伯玉!”
  程沅沫管不得灌木脏不脏,顺着地方挤了进去,扶住了歪在墙上捂唇的纪凌安肩膀。
  凑近一看明显感觉到他状态异常,程沅沫扯过内衬袖子擦着对方满是泪痕的脸,“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起来回屋,我让人请医师来!”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纪凌安,死死揪着程沅沫衣裳,干呕了出来。
  “哎!慢点!慢点!我去拿水给你!”
  程沅沫屁股还没离开地,就被纪凌安一把摁了回去,揪着她衣领一头埋了进去,眼泪鼻涕口水报复性的糊弄她衣服上。
  “好受点了吗?”程沅沫一心在他身体上,哪能注意到对方借此发泄的小小报复,轻柔地拍着后背,“怎么突然吐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纪凌安赤红的双眸怨恨地瞪着满脸担忧的程沅沫,拉过她手臂狠狠咬上“负心人”手腕,跟个垂死挣扎激发最后血腥的狼崽子似的。
  手腕疼肯定是疼,纪凌安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对程沅沫来说更多的是好奇,这可是纪凌安第一次咬她。
  出生在富商家的贵公子,自小接受的君子教育让他骂人都只能颠三倒四那几个词,就别说咬人这种有伤体面的行为。
  程沅沫由他咬着,眉头却随着对方逐渐恢复理智而越扬越高,饶有意为欣赏着纪凌安不曾见过的一面
  充血的耳朵渐渐恢复了听觉,纪凌安清楚的听见了屋里子断断续续传来的娇声。
  他疑惑的同时松了口,未来得及去思考为何程沅沫人在这儿,里头的人是怎么出声,就先注意到被自己咬的青紫的手腕,一下慌了神。
  “得让医师来看看。”
  程沅沫手一扬,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将不老实的纪凌安按回了怀中,“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在这里哭成这样?”
  *
  一直小声抽哒哒的人在怀抱中渐渐恢复了体温,反复摩擦的薄薄眼皮又红又肿,每眨一下就刺痛一分。
  可这些对纪凌安来说算不得什么,一瞬不瞬地观察程沅沫,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透,看个明白才好。
  片刻后垂下眼睛,湿漉漉的纤长睫毛糊的一簇一簇,吸了吸泛红的鼻尖,坦白道,“我来看你有没有宠幸新人。”
  程沅沫的情绪早在看到泣不成声的纪凌安时烟消云散。
  两人红着脸怎么吵都成,一旦纪凌安掉眼泪了,程沅沫哪里还记得为什么而吵,满脑子把人哄好再说。
  故意道,“你往我身边送的人,我真要收了,你又不乐意了。”
  纪凌安倔强抿唇不语,哭完了,要强的贵公子自尊心又回来了。
  程沅沫后背抵在柱子上,摸着怀中人鬓边乌发,“是我求人家给机会合作,酒席的地点定在哪里不是我能决定的。上次花满楼应酬我同李储枫再三叮嘱送我回来,没想到她也喝断片了,我一整夜都是钻那矮案下头呼呼大睡。”
  纪凌安轻笑了声。
  程沅沫扬起嘴角,明明说的是自己的糗事,眼里却得意的好似得了什么金银珠宝。
  “你不喜欢我在外头过夜,我知道北边商会会长来这一趟是必然要陪一场,专门让手下的人在隔壁雅间等着,酒席结束后无论如何都得给我送回去,抬也得抬到家门口。”
  遮蔽圆月的云层散去,皎洁的月光洒落肩头。
  回忆起争吵的种种,不经发出感慨,“明明能坐下好好解释的,咱们非得吵的脸红脖子粗,眼泪巴巴往下掉。”
  *
  纪凌安看似安静,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酸楚和委屈混合冲的他鼻子再次发酸。
  可不能再哭了,丢人。
  借着难得的机会,纪凌安忍不住说出了闷在心里的话,“我总是会回忆起从前,只有我们两人相伴的日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生活中多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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