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车轮的速度不减,安鹤整个人倒吊,只能靠双腿稳住身形,风沙打在安鹤脸上,她意识到,骨衔青会些格斗的能力,而她不会。
  她失算了,出了梦境,骨衔青依旧压制着她!
  安鹤双眸一凝,心中发狠,终于触发了破刃时间!
  那一秒,安鹤死死抓住骨衔青的衣服翻身而起,而骨衔青似乎随时提防着她使用天赋,在这一刻骨衔青第一时间拔走了安鹤的军刀。
  安鹤不需要军刀。
  她贴近骨衔青的后背,伸手圈住骨衔青,在死死禁锢住骨衔青的腰身之后,右臂上的袖刀一甩而出!
  安鹤曲肘,刀尖没入骨衔青的右腰。
  然后,在车子越过沙丘腾飞的那一刻,袖刀毫不迟疑地一刺到底!
  周围的一切都放慢了。
  包括泵溅出来的血点子。
  骨衔青闷哼了一声,被安鹤圈在怀中的身躯轻微发抖。
  安鹤压着声音,说出了她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你伤了我的嵌灵,我捅你一刀不过分吧。”
  车子随着她的话音重重落地,破刃时间消失的那一刻,两个轮子嗡鸣着飞蹿出好远。
  片刻后,骨衔青沉默着松开车把,终于捏下了刹车。
  她们停在一处荒芜的平原,远处似乎有些微水光,被太阳的余晖照得闪闪发亮。无数只渡鸦在头顶盘旋,随时待命。
  骨衔青扔了军刀,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伤口,两秒后,她出乎意料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安鹤。”她修长的腿支在一边,整个人卸了力气顺势躺在安鹤的怀中,仰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你真是让我惊喜。”
  荒原寂静无声,摩托车的嗡鸣也没有了,只有车上相依偎的两人,远远看去,她们好像亲密无间的爱人,头挨着头,连剧烈的喘息都归于一个频率。
  可是,全然不是。
  安鹤低头瞥见骨衔青唇角的笑,右手毫不客气又往前递了一寸。
  鲜血再次喷涌出来,连带着自己的手背,都溅到了湿热的温度。
  骨衔青长长的睫毛颤动,她半垂着眼,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笑的,眼角渗出些泪光,看起来媚意透骨。但她并未反击,只是仰头凝视着安鹤,同时握住了安鹤悬在她腰间的手。
  然后,骨衔青无视伤口的深度,一寸一寸、非常缓慢地将袖刀拔了出来。
  刀身离开躯体的那一瞬间,鲜血和她的红衣晕染在了一块儿,看不出个区别。可她表情依旧。
  安鹤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这个女人,好像也不怕疼。
  骨衔青松开袖刀,缓慢抬手摸上安鹤的脸颊,手掌接触到的鲜血顺着指尖,沾染到安鹤的眼皮上、脸上。
  骨衔青蹭掉安鹤的围巾,故意且疯狂地将剩下的血渍沾到了安鹤的侧脸和下颌上。
  温热、黏稠、好像烧灼的火药。
  安鹤的睫毛沾了鲜血,视线里带上模糊的红色,她低头,胸中的快意和惊惧翻涌,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她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疯子。
  骨衔青听见这声骂大笑起来,笑容明媚妖艳,她像梦中一样温柔地拍拍安鹤的脸蛋,然后附在她耳边低语。
  “很好,现在你已经知道,嵌灵是可以被伤害的了。”
  这句突兀的话再次触动了安鹤的神经。
  她的嵌灵没有再受伤害,隔了这么久,骨衔青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一句。
  “什么意思?”安鹤警觉地问。
  第20章 (三合一)“带你见见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意思是,你对嵌灵一无所知。”骨衔青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安鹤,你对我一无所知。”
  在说话间隙,骨衔青放下手,调整了腰间的皮革束带,她用皮革压住伤口,然后猛地一拉缠得更紧,粗暴地止了血。
  因为疼痛,她的身子在安鹤怀中轻微发抖,像琴弦的余震,唇边的笑意却绽放得更加灿烂。
  “为什么这样说?”
  安鹤仍旧死死地禁锢着骨衔青的腰,有那么一刻,她恍然觉得骨衔青是朵盛放的罂/粟,极致的疯狂在那双湛蓝的眼眸里翩翩起舞。
  “第九要塞那些家伙,真是原始得过了头。”骨衔青轻喘着答话,“她们认为嵌灵都是动物,这个认知说不定已经过时了。”
  安鹤紧紧皱眉,一时分不清骨衔青是在骗她,还是对第九要塞有什么偏见。
  嵌灵还有别的形态吗?她从未见过。
  骨衔青没有明着解释,安鹤还想再问,骨衔青却忽然仰起头,逼近安鹤的脸颊。
  那双柔软的唇掠过,一个轻若无物的吻如蝴蝶翅膀扫过安鹤的侧脸,以此为中心,酥麻的痒瞬间在安鹤的神经上游走。
  在安鹤惊慌后仰的那一瞬间,骨衔青抓紧时机猝然发力,再一次,精准且成功的,把安鹤踹下了车子。
  安鹤略显无措地跌在地上,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双唇还没合上,整个人就和地上的军刀待在了一处,浑身滚满了泥。
  骨衔青迅速启动车子扬长而去,等开出两步,还回头细细观赏了安鹤错愕的神态。她十分张扬地大笑——安鹤真是只迷途的羊羔呢。
  可爱。
  那只羊羔很快站起身,凝了目光,捡起军刀,不屈不挠地迈开双腿,试图追上摩托车的尾巴。
  骨衔青略微加快了马力,在安鹤无法追上的时候,又放慢了速度。
  她知道,以安鹤现在的孱弱体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二次使用天赋了。
  所以她慢悠悠地往前开,然后,又停下等一会儿。
  骨衔青太懂怎么牵引安鹤了。
  她让她好奇,让她恐惧,让她迷惑,但从不给她正确的答案。
  然后,再让她想追追不到,想甩甩不开。
  犹如一根无形的牵引绳,一头拉拽着安鹤,而另一头,骨衔青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骨衔青观察了安鹤许久,她们在每一个梦中相会,她了解她每一个深藏的潜意识。
  所以,骨衔青决定要当安鹤的朋友,抚摸她的脸颊,给她提供帮助,让她依赖。
  又要当她的敌人,给她留下伤口,流出鲜血,让她憎恶——教导?骨衔青从不信奉苦口婆心那一套,没有什么比苦痛和仇恨,更刻骨铭心……
  身后的人追了两步,在意识到两条腿跑不过两个轮子的时候,愤然掉头。
  骨衔青停下车子看着安鹤远去的背影,不甚在意地眨了眨眼,她知道,安鹤不会就此一走了之的。
  她太懂如何拿捏人类了,最危险的才最迷人。
  当她神秘又危险地出现在安鹤眼前,当她的宿敌,安鹤才会想尽办法了解她,靠近她,和她不死不休地纠缠。
  骨衔青乐在其中。
  她下了车,用视线测量到沼泽地的距离。
  已经不太远了,远处的水洼失去太阳的照射,完全地被吞入了黑暗。
  深蓝色笼罩下来,黑夜即将接管这片土地。
  视线内,只剩下骨衔青一个人还停留在荒原上,安鹤离开了,渡鸦也消失了,时不时刮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骨衔青闲适地抵在车身上,抽出空隙低头摸了摸腰间的伤口。
  隔着皮革按压,很痛。但无所谓,她给别人的痛苦,和给自己的痛苦等量。
  她耐心地等待着。
  半个小时之后,荒原再次被马达的轰鸣惊醒。骨衔青抬起头,发现安鹤原本消失的方向,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骨衔青露出笑容——看吧,安鹤果然舍不得放过自己,小羊羔捡回了那辆被丢弃的车子,再次追了上来。
  ……
  砰——
  安鹤直直地撞在骨衔青的车上,前轮离骨衔青的腿只有两厘米,要剐蹭到了绝对会出现一个硕大的血口。
  骨衔青丝毫没有躲闪,她只是抱着双臂皱眉:“机车在荒原上可是重要物资,温柔些,安鹤,它来之不易。”
  “来之不易?”安鹤眼中闪过戾色:“你故意留的?”
  “喜欢吗?”骨衔青歪着头。
  安鹤察觉到被戏耍:“也是故意开枪的?”
  “嗯,不然怎么引你来找我。”
  “既然是找我,你为什么对海狄开枪?”
  骨衔青看到安鹤提到海狄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她抿紧唇角,头一次露出轻蔑的冷笑:“你还真是护着你的伙伴。”
  安鹤扔掉车子,一步一步走向骨衔青,在对方退无可退之时,安鹤屈身将她压在了车上,手中军刀的刀柄恰好抵着骨衔青的伤口:“警告你,不许伤害我的同伴。”
  安鹤很凶,但落在骨衔青眼里,像虚张声势。
  骨衔青感受到背后摩托车的零件硌着她的大腿,而安鹤似乎怕她跑了限制了她活动的空间,那双近在咫尺的瞳孔盈满警告,安鹤在为了别的人,警告她。
  骨衔青眯起眼睛:“同伴……我没有必要伤害你的同伴,我要是想杀她,那颗子弹已经钉在她脑子里,而不是在车架上。”骨衔青神色冷了下去,她的枪法是跟言琼学的,第九要塞除了阿斯塔和伊德,没有人能跟她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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