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玉佩你拿好,若是我没能与母亲会面,你拿着玉佩在城中等着,我们不能放过一丝生机。”
  偏门的灯笼在夜雾里忽明忽暗,四个官兵举着火把围上来时,沈六的脊梁骨绷得发直。
  “站住!夜出城门,作何用途?”
  为首的百户手按刀柄,火把凑近木桶,酸腐味顿时涌上来。
  沈六扯了扯破袖口:“官大人,是刑部夜香,说地牢潮气重,得赶紧送出去。”
  百户皱眉后退半步,旁边的小兵却抽出刀:“打开看看!”
  刀刃戳进稻草的瞬间,苏满梨屏住了呼吸。
  冰凉的刀锋擦过鼻尖,稻草碎屑落在睫毛上,她甚至能听见刀刃划破稻草的“簌簌”声。
  沈六突然惨叫一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官大人饶命!小的多装了两桶,想卖点钱给老娘抓药…”
  百户抢过油纸包,里面躺着块半旧的银锭,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滚吧滚吧!”
  百户踹了踹车轮,苏满梨蜷缩的指尖几乎触到桶壁上的水渍,直到车轮碾过门槛,才敢轻轻吸气。
  马车渐行渐远,一心在出城中两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官兵脸上的冷笑。
  出了城门,沈六甩开车辕就去搬木桶。“大娘子!!”
  她掀开稻草,看见苏满梨苍白的脸,赶紧解下粗布外袍给她披上。
  旷野的夜风卷着沙粒,远处传来狼嚎,拉车的老马突然腿软跪倒。
  沈六摸着马鬃的手在发抖:“这是马,恐怕不行了……”
  苏满梨咬住唇,眼泪砸在马脖子上:求求你再坚持坚持,求你了,就快了……”
  天边泛起蟹壳青时,她们在土路上遇见了车队。
  苏满梨攥紧沈六的胳膊,远远看见青布马车的车帘动了动。
  忽然,一声熟悉的马嘶传来,纯白色的骏马上,白驹穿着沈家亲卫的装束,腰间九环刀的红穗子在晨风中摇晃。
  “满梨姑娘!”
  她勒住缰绳,眼中闪过惊喜,身后的马车帘子“唰”地掀开,白月吟抱着剑倚着车辕,月白色衣袂上绣着半枝墨梅,剑柄上的沈家纹章在晨光中清晰可见,沈清钰坐在她身侧。
  苏满梨踉跄着扑过去,膝盖跪在布满露水的草地上:“母亲!瑜白她被关在刑部,白月秋说要等祭天大典后再议罪……”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白月吟伸手搀住她,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稻草刺,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在桃源村收到飞鸽传书,连夜启程。”
  沈清钰连忙上前握住了苏满梨的手,急切询问:“你可有机会见到瑜白?如何?受伤了吗?可…还活着…”
  苏满梨抹了抹眼泪,断断续续道:“没有机会进去,马芬芳使了银子,说是…说是…”
  沈清钰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说什么…”
  苏满梨抓紧了衣角一字一顿:“说,双手满是鲜血…”
  沈清钰如遭雷击,怒极攻心,眼底赤红一片。
  “白月吟!这就是你想要的!女儿如今如此!”
  白月吟也很是痛心,咬牙道:“你放心,女儿不会有事,若是有事!我要她们死无全尸!”
  沈清钰冷漠的看着她:“若是瑜白有事,我要你死。”
  白月吟望向渐渐泛白的天际,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白驹,你带十骑绕开正门,从排水道进城,我们走旱路,天亮前赶到城郊驿站。”
  白驹点头,剑柄在掌心按出红痕:“主子,当年您留给小主子的那半块玉佩…”
  “不必。”
  白月吟打断她,指尖抚过袖口的墨梅:“白月秋要的是‘帝王相’的卦辞,那就让她在密室里自己找。”
  马车重新启程时,白月吟靠在车壁上,看着沈清钰闭目养神的侧脸。
  晨光照进车窗,在她眉间镀上一层柔光,就像多年前在沈家书院,那个教她读《孟子》的少女,终于带着满身霜雪,踏碎了夜的牢笼。
  官道上,车轮碾过晨露,留下深深的车辙。
  远处的山峦后,一轮红日正破云而出,将漫天朝霞染成血色。
  白月吟指尖摩挲着袖中冰冷的玉佩,想起三十六年前那个夏夜,母皇抱着她坐在镇国寺的老槐树下:“月吟,记住,真正的帝王相,从不在卦辞里,而在人心。”
  此刻,玉佩上的螭龙纹硌着掌心,她忽然轻笑,笑声里藏着三十年的风与月——白月秋啊白月秋,你以为困住沈瑜白,逼我出现,就得逞了?却不知,当年在镇国寺密室,母皇留给我的,从来不是开启密室的玉佩,而是让你坚信密室存在的执念。
  车窗外,晨风卷起路边的野蔷薇,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困局中的人们并不知道,这趟颠簸的夜香车,正载着破局的关键,朝着祭天大典的重重迷雾,碾出一条带着晨露与希望的路。
  而在刑部地牢,沈瑜白望着铁窗缝里漏进的第一缕阳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像极了当年白月吟离开沈家时,腰间玉佩轻撞的叮当声。
  城门大开,根本无人阻拦,城门之上,白月秋身披战甲,居高临下的等待着白月吟,手中把玩着锋利的箭矢。
  马车站定,白月吟从马车中探头出来,站在马车之上,与她遥遥相望。
  白月秋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来,缓缓搭弓,对准了白月吟。
  晨光闪过箭矢,一抹寒芒袭来。
  眨眼之间便到了马车之前,白驹眼疾手快,一个纵身,手挥利剑将箭矢砍断,落地。
  白月吟纹丝未动,白月秋放下弓。
  “真是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妹妹。”
  “别来无恙啊,我的好姐姐。”
  白月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马车中。
  马车缓缓进入城中…
  第77章 冲突起
  天刚破晓,刑部大牢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影影绰绰,透着森严冷峻。
  白月吟和沈清钰匆匆赶来,脚步声急促地回响在石板路上。
  刚到大牢门口,十二名亲卫手持利刃,如铜墙铁壁般将她们拦住。
  沈清钰救女心切,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快步走去。
  为首的亲卫目光凶狠,手中长刀一横,刀刃反射着寒光,直逼沈清钰咽喉,冷声道
  “此乃刑部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让开。"沈清钰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几乎要触到铁门的铜环。
  为首的亲卫突然横剑,寒刃在晨光里划出冷冽的弧光,剑尖堪堪抵住她跳动的脉搏。
  白月吟瞳孔骤缩,袖中暗藏的软剑尚未出鞘,却见沈清钰踉跄着被带向左侧——是白驹的剑,正以刁钻的角度挑开亲卫手腕。
  沈清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大胆!!”白驹跨步上前,厉声呵斥:“瞎了你们的眼,这是摄政王妃!赶紧滚开!”
  那亲卫缓缓抬起剑刃指向白月吟,轻蔑一笑:“此处刑部,戾王在,其他人,呵呵。”
  白月吟见状,瞳孔骤然一缩,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驹从旁闪出,手中长剑如灵蛇出洞,“叮”的一声,精准挑开那亲卫的手腕。
  亲卫吃痛,长刀“哐当”落地。
  "放肆!"
  亲卫首领怒吼,三十道身影如夜鸦扑来。
  白月吟旋身时软剑已在掌心,墨色衣袂翻卷如浪,剑穗扫过沈清钰鬓角的瞬间,她左臂横捞,将人严严实实护在怀里。
  沈清钰撞进她带着冷香的衣襟,抬头便见那双琥珀色瞳孔淬着冰,唇角绷成锐利的线,下颌因用力而绷出漂亮的弧度。
  软剑与长剑相击的脆响中,白月吟右腿横扫,靴底铁钉刮过青砖迸出火星,正踢在亲卫腰眼。
  那人闷哼着倒飞出去,撞在石墙上时,白月吟已将沈清钰推到白驹身后,剑花在身前织成密网,每一剑都封死亲卫的退路。
  她余光瞥见沈清钰扶着石栏喘息,喉间忽然滚过一声低喝:"钰儿,退到灯柱后!"
  就在战况胶着之时,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白月秋腰间悬着半块羊脂虎符,步出阴影时唇角还噙着笑,眼尾的朱砂痣在晨光里红得刺目。
  她抬手示意亲卫退下,指尖抚过腰间虎符的纹路,目光扫过白月吟微乱的鬓发,笑意更深了。
  "妹妹这是做什么?"白月秋的声音像浸了蜜,"刑部大牢重地,刀剑无眼,若伤了摄政王的贵体..."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钰身上,"或是沈家主母,传出去可要让天下人笑话咱们姐妹不和呢。
  白月吟收剑,剑尖指向地面,冷冷道:“二姐说笑了,"她扯动唇角,笑意未达眼底"妹妹不过是来接家眷,不想竟被亲卫刀剑相向,莫不是二姐忘了,这刑部大牢的钥匙,该由大理寺卿掌管?。”
  白月秋忽然轻笑,指尖划过石墙上的青苔:“三日前陛下已下旨,刑部暂由本宫代管。"她转身时袖摆拂过牢门铁环"再说了,沈瑜白,证据确凿,便是摄政王来了..."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也该懂些君臣之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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