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可不行。
一个稳固的权力体系必然是三方博弈,就像剧组内资方、导演、演员三方,任何一方过强都不能平衡发展,优秀的电影成果需要给力的投资人、目光毒辣的导演组和演技强硬的演员才行。
要从“政”突破,冬猎或许就是一个好机会。
他很早就教过裴晏,在宫中尽量避开大皇子和三皇子,要学会藏拙,现在他没有背景又没有官职,大皇子和三皇子最多有些提防,倒没有刻意针对。
这便是养精蓄锐。
宋铭川人坐在暖炉边,心下倒计划了不少,龚子庚看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啧啧称奇:“诶我才注意到,你今日怎么没去上课?”
往日四皇子就等着宋铭川进宫,少一天都不行,怎么这个点了宋铭川还在宫外?
说到这个,宋铭川一下头疼起来,“啊,这个……”
自从上次裴晏哭过一场后,倒和他关系好了许多,但小孩子爱撒娇的天性却也暴露出来,一天一个主意,常常拉住他的袖子就不肯撒手,开口就是含糖量极高的“老师”,叫人招架不住。
也不知为何,最近裴晏突然开始猫猫祟祟地观察起他来。
他讲课时稍一走神,就能对上裴晏那双湛蓝的眼睛。
他喝口水,又能看到裴晏暗中观察。
中途休息时,裴晏又问他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几日下来叫宋铭川十分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小孩儿是不是在暗中使什么劲儿。
昨日便是如此,裴晏靠近他,想和他说悄悄话,爪子就十分顺手地揪住了宋铭川的袖子,宋铭川稍稍拉开些距离,裴晏眼里的委屈几乎就要溢出来了,随后裴晏问他想要什么,宋铭川就更不懂为什么这么问。
于是他思考片刻,回答了一句“想要小殿下好好读书”。
结果成功把人气跑了。
宋铭川还没想好怎么哄,今日就拖着还没进宫。
这回答有什么错?宋铭川觉得完全没错啊,他现在乃至长期的目标,自然都是希望裴晏好好读书,平稳登基,扭转故事剧情,然后他才能功成身退,没有后顾之忧地寻找一下回去的办法。
但他又不能直接和裴晏说赶快登基当个明君,好好找个女孩子谈恋爱结婚,不要莫名其妙走进黑化囚禁play的道路。
要是剧情扭转成功,他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最好,再不济要在这个世界留一辈子的话,他也能安安稳稳游山玩水,就当来了个异世界冒险好了。
宋铭川好好地规划好了未来,很是舒心,唯一的变数只在这小狼崽身上,不得不万分慎重。
他挑挑拣拣地只把这几日裴晏的行为给龚子庚说了说,龚子庚面色纠结一瞬,下了定论。
“四皇子这是……把你当母妃了吧!”
宋铭川正讲口渴了喝水呢,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
龚子庚给他分析,“你看啊,小孩是不是喜欢观察爹娘做什么?也总是想到家长面前献宝?我家堂弟就是这样的,成日黏着他母亲,问他母亲想要什么,还要问他母亲疼不疼他,娇气得很,四皇子母妃早逝,陛下又不疼他,他依赖你这不正常么?”
啊?这样吗?
宋铭川觉得不敢信,但龚子庚说得又好像有几分歪理。
“听我的,准没错。”龚子庚一锤定音。
第17章
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时,裴帝终于启程冬猎了,大皇子留在朝中处理事务,其余皇子公主随行。
宋铭川骑着马和龚子庚走在一块,被风吹得心如死灰。
龚子庚:“你身体比以前倒还强上不少,以往吹个风就倒了,跟纸糊的一样。”
《与君行》里的宋铭川是个传统病弱清冷受,起码一半时间在喝药。
宋铭川抱着手炉语气平静:“每日步行给小殿下上课,宫门走到殿内来回一日下来起码八千步,你也可以试试,保证强身健体。”
龚子庚:“哈哈哈!”
他们正聊着,一匹火红如流云般的骏马掠过人群不断靠近,极快地到了身边。
骏马上是名少年,单手勒住缰绳停在他们面前,一袭白衣随风飘动,五官极俊美,湛蓝色的眸子如晴空初绽,下巴微微抬起,目光停在宋铭川脸上。
“这是……”龚子庚看着来人吃了一惊,答案呼之欲出,宋铭川一愣,想不到裴晏这时过来了,“四殿下。”
龚子庚忙不迭要行礼,裴晏轻轻一摆手免了礼,看向宋铭川,“老师,他是谁?”
怎么能和老师站在一起?
宋铭川:“是我昔日同窗,叫龚子庚,如今在户部。”
昔日同窗,关系很好吗?怎么走在路上马还要离得这么近,他隔着那么远就瞧见了,刚刚在说什么呢?
裴晏脑袋里一瞬转过一大堆问题,神色不动,然而先纵马靠近宋铭川,龚子庚赶忙把马拉开些不碍着皇子的道儿,于是裴晏十分顺理成章地插在两人中间,然后侧头看向宋铭川。
“老师怎么不来寻我。”
声音小小的,委委屈屈。
宋铭川被他挤了一下,冷眼看着龚子庚已经到边边上,裴晏还十分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由瞥他,“殿下是和皇子公主一列,我一介外臣可进不来,倒是殿下,怎么好好的马车不坐,跑到这里来。”
这一列都是朝臣,以往压根就没见过这位四皇子,裴晏生得太引人注目,一走到宋铭川身边,便是无数人视线扫来,窃窃私语。
“没人和我说话,无聊,马车又太热。”裴晏干脆地说。
确实没人和他说话,三皇子在车队里时不时阴阳怪气两句,其他的公主也不认得他或者避之如蛇蝎。
裴晏只觉得这些人都聒噪得很。
他本来想坐在马车里到京郊就算了,但他从小冬日里就没穿暖过,也没用过几次炭火,马车里又备了炭火,给他热出汗了,没法子才骑着马出来了。
宋铭川教他在外面莫要锋芒太露,那他不凶,找宋铭川撒撒娇总没问题吧?
宋铭川:“……”
他捂着手炉都冷,裴晏一件夹袄还神色自若。
裴晏只觉得两匹马之间距离太远,又靠近些,宋铭川骑的那匹马差点被云踏火吓得直哆嗦,裴晏却恍若不觉,“你要不要和我坐一匹马呀,我替你挡风,你这匹马不好,小云速度也快。”
语气欢快,又带着那股黏糊糊的劲儿。
云踏火——好好儿一个神驹,被宋铭川随口一说“叫小云吧,名字好记”就被裴晏起了这名,也不知驯马人听到会作何感想。
“不了。”宋铭川叫他收着些黏糊劲儿,转头看向龚子庚,果然龚子庚听到了裴晏后半句,已经像被雷劈了似的十分木然。
裴晏撇撇嘴,目光就盯在了龚子庚身上。
龚子庚莫名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哈,难怪有属下汇报说四弟出了车架,本殿下便猜到是来找宋侍讲,难为四弟这么大还没断奶,到处寻人呢。”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插进来,朝臣们抬头,就看到三皇子袖着手,拉长调子,远远儿地嘲讽。
自从冬猎队伍皇上带上了四皇子,三皇子心下就老大不痛快,朝中留守办事的又是大皇子,更叫他觉得低了对方一头。
大皇子他还不敢呛声,这个在车队里跟哑巴似的四皇子他还不敢不成?
裴晏原本有些娇气的模样早已不动声色地收回,他垂下眸子,在宋铭川的眼神示意下悄然闭上嘴,宋铭川朗声接话,“也难为三殿下跟着听到消息到处寻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三殿下到处寻的是四殿下呢?”
三皇子脸一黑,他又忘了,四皇子是不怎么说话,但他旁边那个侍讲牙尖嘴利得很。
接连两次都在宋铭川嘴下讨不到好,朝臣都在,三皇子也没法做什么,只能重重“哼!”一声骑马离开,“四弟还是早些回车架吧,别庄到了可是要点人的。”
裴晏不情不愿地瞧了三皇子背影一眼,从袖子里一掏。
他的掌心里有个雕梅花喜鹊的小暖炉。
“那老师和我换个暖炉吧,”裴晏把自己的递给宋铭川,“你的肯定不热了。”
他不怕冷,这暖炉给谁带的不言而喻。
宋铭川手上的暖炉确实不热了,依言把自己的给他,裴晏手上这个应该是刚添过新炭,热乎得很。
宋铭川突然感觉,裴晏费这么大劲过来,不是真的要做什么,好像就是为了给他这个暖炉,再和他说上两句话,小孩这么些天也一直在观察着他,就为了想知道他想要什么。
“倒是多谢小殿下了。”这份心思宋铭川不由不念着,他也不矫情,接过手炉舒服地喟叹一声,把手拢在暖炉上,笑眯眯地道谢。
还是小孩儿好,会挂念他。
宋铭川的手极白极好看,拢在暖炉上像玉一般,裴晏喉头动了动,还是凑近些,假装不经意地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