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但显然他忽略了车内还有一个“危险分子”,纪闻礼在宿亭云伸爪去接药之前,就夺过那袋药,拧开后用棉签蘸取,大力摁在了鹤延的伤口上。
鹤延立马“疼”得直不起腰来,连开车都做不到,他“被迫”交出驾驶座宝位,坐到了后排,半躺着,看似嘴里不停地安慰宿亭云他不疼,实际时不时就嘶一声,皱一皱眉。
小团子趴在鹤延的肩上,用小爪子搭在鹤延唇角的附近,给这人“冰敷”一下。
纪闻礼的话确实给他造成了一些影响,不止是纪闻礼,宿江林也说过,等他想起来一切后,会后悔的。
可是……
他实在没法忽视掉那满满一大箱的纪念品和厚厚的相册,实在没办法忽视鹤延在照顾他时,眼底流露出的幸福感。
这人就连给他盖上一床小毯子,都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小团子实在烦恼,偷偷抬眸,通过后视镜瞥见了纪闻礼凌厉的眼神,顿时低下头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前方传来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纪闻礼最终也没舍得再多说些什么。
宿亭云和纪闻礼上的九年一贯制学校,小学就在初中的对面,因而这一带都是他们常待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宿江林已经将车子停在了小学门口,这人还在开视频会议。哪怕忙得像个陀螺,宿江林也不肯放弃和宿亭云见面。
但也还好宿江林来了。
否则宿亭云都不知道自己该飘到谁肩膀上趴着比较好。
托纪闻礼有个校董爸爸的福,他们很顺利地就进到了学校里面。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多少人,倒是教学楼传来了阵阵嘈杂的声音。纪闻礼一边引着他们往里走,一边给宿亭云讲述他们的童年回忆。
年幼的宿亭云,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精力旺盛。
这人经常一下了课就没了人影,从学校的这头,跑到学校的那头,一度让纪闻礼怀疑,宿亭云是不是一回家就会被绑起来,不让他跑动,以至于一上学就化身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
这样经常的跑动,自然也会发生意外。
纪闻礼指着教学楼的其中一个楼梯口,说道:“有一次大课间,你很兴奋地跑下楼,然后一个踩空,就从那里滚下楼梯,轱辘轱辘转了好几圈才堪堪停留,因此,头上肿了一个大包,手上、腿上也有很多不同程度的擦伤。”
“我背着你去校医室的一路上,你哭得特别特别惨,知道为什么吗?”
宿亭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可一旁的鹤延显然很想知道,“为什么?”
纪闻礼白了鹤延一眼,重新看向宿亭云,“因为你觉得你这一跤浪费了时间,不能再去小卖部买绿豆饼了。我把你放到校医室的床铺上,你拽着我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一直嘱咐我,先去帮你买个绿豆饼。”
宿亭云:“……”
宿江林和鹤延同时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向宿亭云,前者自然是知道宿亭云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事的,但他不知道,伤成那样了,这家伙还心心念念什么绿豆饼。
他们家小时候难道饿着宿亭云了吗?
怎么能馋成这样。
宿亭云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校方立刻召开全校师生大会,进行了不点名但全校都知道是谁的通报批评,责令今后任何人不许在走廊上、楼梯内嬉笑打闹、奔跑追逐,大课间也必须排队依次有序地下楼。
那之后,宿亭云有好一段时间没去小卖部,他的腿疼得走不动路,上学放学都是由纪闻礼背着。
然而,也正是从那一天起,宿亭云的桌子上永远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导致纪闻礼压根不敢直接把宿亭云背进教室,他不敢想象那场面,和把可爱又漂亮的小仓鼠放进米缸里有什么区别?
他只能先短暂地将人放到走廊上,自己则进到教室把那堆零食抱起来,全都塞进垃圾桶里,确认都清理干净了,才会去把宿亭云背进来。
然而哪怕是在这短暂的一分钟里。
他再回到宿亭云身边时,后者不是拿着一个咬了两口的包子,就是喝了三口的甜牛奶,问宿亭云哪来的,宿亭云也只会呆呆地回上一句“不知道啊,刚一阵风过去,我手里就多了这个”。
然后顺嘴就吃了、喝了。
把纪闻礼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后来花了大半年时间才纠正了宿亭云这个馋嘴的毛病——那就是先把宿亭云的嘴养叼,让那些零食再入不了宿亭云的眼,再反复告诫宿亭云,乱吃别人送的东西是不对的,那些东西可能很不卫生,可能还会下了毒,吃完就立马死翘翘。
那时的宿亭云比现在更好骗。
被“死翘翘”三个字吓得大哭一场后,当真有一段时间没再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不过宿亭云也因此进化了。
他不会乱吃,但会双手捧着食物,泪眼汪汪地看着纪闻礼,问:“哥哥,这个可以吃吗?”
完完全全是在撒娇。
到了三年级,宿亭云依旧精力旺盛,并且爱上了爬树,学校里能爬的树都被他霍霍了一遍不止。
纪闻礼领着他们来到一个木桩子前,光看这个木桩子的直径,他们就清楚这树要是还活着,他们都得尊称它一声“太爷爷”。
“你一到下午,就要爬到这树上去,有时只是在上面躺躺,有时直接睡着,经常把老师们吓得魂不附体,一次又一次把你从树上薅下来……”
“最后,他们把树砍了,在校规上添了一条:校园内禁止爬树。”
宿亭云:“……”
这场酣畅淋漓的小学之旅,没有温情,全是揭短。
纪闻礼揭示了宿亭云的六年小学生涯如何凭借一已之力,添了十条奇葩校规。
而纪闻礼,又是如何寸步不离地跟在宿亭云身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替他收拾烂摊子。
那六年时间里,他为宿亭云写了无数份检讨,拦住了无数老师的脚步,冲去食堂抢了无数次鸡翅、红烧肉、排骨……
他背着受伤的宿亭云、累到呼呼大睡的宿亭云、撒娇不想走路的宿亭云,走过春夏秋冬,无论天晴还是暴雨,只要宿亭云一句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蹲下来,让宿亭云趴到他背上去。
那个时候——
他们都戏称宿亭云是他的“童养媳”。
再后来,
他的“童养媳”被偷了。
第36章 36 中了他人生的头奖。
尽管纪闻礼说得很动情, 但宿亭云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更准确来说,宿亭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至少小团子对那个木桩子倍感亲切, 飘过去左右看了看,甚是喜爱地用爪子抠上一抠,他一个鬼团子是抠不下来什么的,只能过过爪瘾罢了。
三个活人无言地对视一眼,又很快想起来对方是自己讨厌的人,纷纷嫌弃地挪开了视线。
就在宿亭云向木桩子表达亲昵之意时,一只小蜜蜂忽然停在他的面前, 这把小团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赶忙后撤两步, 试图不动声色地飘走。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一退,那蜜蜂就追着他跑,他跑得越快,蜜蜂就追得越欢,宿亭云不敢往鹤延他们那边跑,生怕祸水东流, 只能一边叫着“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一边绕着小操场打转逃跑。
三个活人立刻想跑过去帮忙, 到了半道又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那蜜蜂能碰到小云吗?”
“应该不能吧?”
“……不能。”
他们的脚步只停了这么一瞬,还是忍不住上前去帮忙, 可他们越靠近, 宿亭云就跑得越快,决心不要牵连他们,蜜蜂也因此而追得更起劲。
就在三个活人打算舍下面子去大声呼喊宿亭云, 告诉他真相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小团子一个没飘利索,竟轱辘轱辘地团成球在半空中滚了起来,这样滚飞出去约十米远后,小团子化作人形,狼狈地趴在地上。
恰好就是曾经小宿亭云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地方,分毫不差。
只不过现在,是放大版的宿亭云。
蜜蜂穿过他的手掌,飞远了。
宿亭云:“……”
宿亭云尴尬抬眼,很希望此时此刻没人能看见他的窘态,但很遗憾,另外三人的视线正牢牢地粘在他身上。
沉默了好一阵子后,这三人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还有一个眼神飘忽不知道该落到哪里,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
宿亭云躲开鹤延朝他伸来的手,“我没摔跤,鬼才不会摔跤,我不要扶。”
说完就飘了起来,挽起袖子去找那只故意吓唬他的蜜蜂算账。
宿亭云从小就害怕虫子,长大了也没改善多少,因此虽然他很生气,去找那只蜜蜂算账,也并不敢真的伸手去“抓”,他只不停地挥手驱赶,试图把那只可恶的蜜蜂给扇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