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也许是身体太冷,慕千昙居然觉得身下雪地是温暖的,可她依然瑟瑟发抖,撑着地面爬起来,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睛,低吼道:你别跟着我了,我没报警把你送进去就算是放你一马了!
来人终于走出暗色,走入她视野中。
那是个暴瘦到没有人形的女人,头发蓬乱,掉的差不多,带着顶破帽子,牙齿几乎烂光,手掌与脸颊全是不知原因溃烂的暗疮。她笑笑,露出红烂的口腔:千昙不是最疼妈妈吗?你怎么忍心就丢掉妈妈不管呢?
后背起了层冷汗,慕千昙眼中红色愈浓,声音颤抖:你还要纠缠我多久啊?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你就放过我吧!
女人没有回答,口角越裂越大。天地旋转之间,慕千昙头晕目眩,再定神时,她发现自己已跪坐在地,身下是那个从内里就已腐烂到无可救药的女人。
而自己的双手,正扼在女人脖颈间。
我...手掌已感受不到活人的温度,慕千昙大脑空白,几乎要惨叫出声,却只是张开口,喃喃重复道:我...我怎么回事?
她嗓音突兀沙哑起来,双手火烧般剧痛:我没想的...我没有!
意识到某件事后,她头皮炸开,惊惶到想要逃离,却像是冻成一块坚冰,被按在原地无法动弹。
本该腐烂在雪地里的女人缓缓笑起来,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蹦出:
你别想甩掉我。
慕千昙猛地坐起身。
她脸色血色尽失,胸膛起伏剧烈,后背已冷汗蜿蜒。
耳边是自己放轻的呼吸声,噩梦如潮水般褪去,犹如罩在头顶的黑布被一把掀开,身体也渐渐回暖。她僵硬坐着不动,好一会才恢复了知觉。
向后靠在床头,她支起一条腿,勾起被子,又将被子拉到自己身上,把脸埋入掌心,压住了那阵极细的颤抖。
真是够了。
周遭很静,是傍晚时独有的安宁。如果孤身一人,在这个时间点睡醒,往往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慕千昙却仿佛被拯救了,她移开手,仰头叹出一口气,眸中冷色弥漫。
我甩不掉你?
有本事追到这里来啊,做鬼也不安生的混蛋。
这觉睡得不安稳,额头一阵阵跳疼,但好在恢复些许胃口。慕千昙下床披衣,去楼下吃了点东西垫垫,两碗热茶与软馒头下肚,胃里彻底暖起来了。
她叠起手巾擦唇角,向小二问道:方才可有喝醉之人出来闲逛?
小二正收盘子,闻言回道:客官,是有一位女孩,满脸通红,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刚回来不久,又去楼上了。
不出所料,果然是发完一阵疯了。
慕千昙点点头,起身往楼上走。要回屋前,她想起自己还未确认这脑残龙的双腿气穴开没开。
这脑残龙刚才已出去疯完了,现下精力用光,应当是在呼呼大睡吧?过去看看大概不会被缠上。慕千昙犹豫一瞬,抬脚换了个方向,朝另一间房屋走去。
门扇虚掩着,她伸手推开,就见两扇窗户都大敞,晚霞瑰丽,铺满整个房间,盈盈酒香中,穿着处处补丁宽袍大袖的少女,正以一种非常随性的姿势趴倒在地。
怎么回事?喝死了吗?
慕千昙进入房中,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细细的吱嘎声,惊得地上树影摇动。她步入晚霞,在少女身前停下,提起裙摆蹲下。身来,颇有些嫌弃的两指捻住她衣摆,将衣服撩开。
两条长腿修长匀称,交叠着,脚趾抵着地板,压出了红印。往前看一眼,人的确是睡得深沉,被掀了衣服还没能察觉,藏在一大片卷发中的小脸嫣红一片,酒气缭绕。
趁她睡着,慕千昙将手覆在她膝盖上,缓缓注入灵力。
不多时,几处圆形金圈从她膝盖,脚腕,以及大腿与腰部连接处浮现,还有一条流动着浅金色光点的气脉将之连贯,如有生命般呼吸着。
气穴还是开了。
应当是喝醉时出去疯闹时打开的。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慕千昙收回手。
这便是让所有人都艳羡的天赋吧,真是生怕这脑残龙不能走向巅峰。
她一开始还想着侵占女主成长线,可现在来看,就算是走同样的路,杀同样的妖,吃同样的药,也不可能达到她能达到的成就。
拇指慢慢压过四指指尖,慕千昙眸中晦暗不明。
师尊...
慕千昙眸光微凛,朝前望去,就见方才还呼呼大睡的少女坐起身来,睁着清澈又迷蒙的眼睛:你干嘛呢?
...慕千昙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裳熵本就皮肤薄白,如今喝了酒,红的快要滴血,嘟囔道:我感觉你过来了。
霞光于房内静静流动着,慕千昙道:你知道你双腿气穴已经开了吗?
裳熵反应慢半拍,隔了会才小小的啊了声,抱住自己膝盖:开了吗?
慕千昙道:开了。
由于抱住膝盖的动作过大,脚尖离了地,裳熵向后倒去,脊背触地时四肢摊开。她吹起脸上的几缕发丝,叹道:太好了,我能变强了。
轻轻咬了咬后槽牙,慕千昙长睫微颤,就要起身离开。裳熵又道:师尊,你说话好难听。
慕千昙瞥她:我说什么了?
就是白天,在那个...宴会厅里,你冤枉我,说我是害怕自己背人命债才不想杀人的,裳熵两手揉揉眼睛:我没有这样想过。
就知道这家伙事后要翻旧账,慕千昙嗤道:是你要隐瞒事实,我只是猜测一下罢了。
裳熵道:那如果我这样随便猜测你,你会开心吗?
慕千昙道:我会揍你一顿。
你看吧,裳熵摔了摔手,不满控诉道:一样的事落到你自己身上,你就不能容忍了。
少女脸边恰有半碗米酒,慕千昙将之端起来:为什么幽怜梦那样对我,猜疑我,我没有立刻去找她报复呢?原因很简单,我现在确实打不过她。但你,我一只手就能按死,我为何还要容忍你呢?
裳熵噘起嘴,气哄哄道:所以你还是在欺负我不够强!
她话语含糊,语调也有点东倒西歪,典型喝醉之人:那我以后够强了,我就不会被你欺负了!我还能欺负你呢!
将酒碗一泼,米酒浇在少女脸上,慕千昙冷哼道:你还想上天呢。
你弄到我眼睛里了...裳熵用手拍脸,拿袖子吸去酒液,口中喋喋抱怨着:这样好危险,眼睛是很重要的,万一坏掉我还怎么还看东西呢?
多金贵,浇一下酒还能浇出什么事。
慕千昙不想理她,手撑上膝盖,就要离开。
少女忽然偏过头来,抓住她裙摆,眼里水光粼粼:师尊,你让我好难过。
第69章 你也要消愁吗?
比起方才的控诉,这嗓音陡然弱化许多,含着几分委屈,不似要得到回应,只是想向喜欢的长辈撒娇。慕千昙知道她会疯会闹,不知她醉后还有这一出,微敛眉头: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裳熵侧身过来,手指把玩着她的裙摆:师尊,你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慕千昙道:你为何总让别人来适应你呢?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裳熵摇摇头,身体过热沁出了热汗,让几缕黑发黏湿在脸颊边:我就是...因为我很喜欢你的,我想对你好,但你对我太差了,我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感觉很乱...
梦中的大雪还未从脑海中完全脱离,慕千昙还觉得有点冷,瞥见就酒坛边还有几只空碗,便拿来一只,倒了点醇香米酒:你既然觉得我对你不好,还喜欢我,是哪里有毛病吗?
扪心自问,如果有人像她对裳熵那样对她,那她绝对难以承受,要么全然不理会,要么明确打一顿后不相往来,根本不会有任何交友或加深关系的想法。
不过人家毕竟是女主呢,脑回路与常人不同也能理解。
因女人的移动,裙摆也从手中划过,如流水般握不住。裳熵蜷了蜷手指,低声道: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我很喜欢那些。
慕千昙道:智力吗?
啊呀!你好烦!裳熵张牙舞爪,气愤难平,翻身趴在地上以头抢地,砰砰连撞数下,才泻力趴下:我也有啊!
慕千昙道:有,但不多。
裳熵脸颊鼓起来,犹如肥肥水蜜桃。她捂住撞疼的额头,气道:我头疼。
酒液入口顺滑,米香流过唇舌,味道很不错。慕千昙扶住地板,缓缓坐下:你自己撞的,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