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活人动起来时,会发出更多气息,那艳尸被吸引,放过屋里人,缓慢挪动身躯,追向外头。
吕净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劲来。她胆子一向是比丈夫要大的,只是当面撞上,才惊的脑子白了,这会转头看屋子已空,床上无人,心里不免慌震,赶忙冲进雨夜。
雨水打的人头脸刺痛,耳边只有哗哗雨声,她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呼喊,浑身湿透,冷的打颤,嗓子劈了,最终才在一个巷子里寻到丈夫。而那时高远正抱头蹲下,对着墙瑟瑟发抖,几乎不省人事。
听完这些,江缘祈点点头,问道:艳尸唱戏一事,是你丈夫说的吗?
吕净道:是,刚找回来那会他还能清醒点,现在就不行了。
江缘祈道:您可知唱的是什么曲?
吕净道:我平日是听戏多,但我丈夫不听,他不知道是什么曲,也没没说。
指尖试探着心跳脉搏与体温,又翻开眼睛看了看,江缘祈沉思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水红色面纱:你认得这头纱是什么
慕千昙心道:这小子来了,会算计的。看这男人吓成这样,招魂回来也不一定能正常,就先试试其他可能,若是这会问出是什么戏,就该说魂召不了了。
吕净仔细端详那面纱,道:如今许多戏都爱用这种面纱,不能确定。
说这话时,言辞略闪烁,不知是真是假。
慕千昙心道:还好这女人脑子也不笨,看出来也先不说,到这会戏馆早关门回家了,他也只能从这问到,等救了丈夫再后谈。
江缘祈笑吟吟的,将面纱收起:好吧,我猜也是。
他再检查一下高远的情况,自储物袋拿出一支竹笔,一个砚台,一瓶墨汁,在圆凳上摆开,又道:请给我一把白伞。
吕净应了声,火速去寻伞,找到个大面积白色,角落绘有几只梅花的,撑开来:全白色好像没有,仙家瞧瞧这样的可以吗?
将墨汁倒入砚台,江缘祈抬头看了眼,示意她放下:可以。
将伞面朝向他放好,江缘祈一甩衣摆单膝跪在床边,竹笔沾了沾墨汁,先将那梅花涂掉,接着咬破指尖,滴入墨水,顷刻如红浪翻涌,整个砚台的墨汁都变为鲜红色。
亲眼见这神奇仙法,吕净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意,看向高远的神情充满希望。
笔尖吸饱红墨,似发出了一声满足喟叹。江缘祈提起笔,闭上眼,在笔尖墨汁要滴下来时,张开熠熠明亮双目,猛地沉下去,于伞面上龙飞凤舞描画起来。
他下笔精准快速,毫无犹豫与停顿。伞骨之间的每片区域皆写下一溜红字,鲜红艳艳如要灼烧伞面,又极为生动,似要从纸上揭开飞起,跃窗而去。
一口气写满整张伞面,他憋着的一口气才徐徐吐出,举起伞转了转,递给吕净:这把伞可引魂,你且拿好。
吕净接过来,举到头顶,只感觉青天白日之下,一股冷气凝聚于伞下,叫人不住打颤,仿佛底下是冷秋似的。
将所有东西又收回去,江缘祈道:走吧,去你找回你丈夫的地方。
一行人出得门去,并没走出多远,就在一处板车棚边停下。这里有处向内的口字凹陷,只在墙根一线堆了些稻草,板材,碎木头和黑坛子,应当是谁放在这又忘记的杂物。
地上脚印凌乱,该是被雨水浸湿后,被人踩上去留下的,而雨停之后,这里没人过来,脚印便好端端保存了下来。
这脚印有大有小,连着有好几串,依稀可以辨认出逃跑到这里的高远,追击而来的艳尸,离开的艳尸,后面过来的吕净,以及吕净带高远回家几种。
裳熵歪着脑袋四下看看,连连疑了几声,仰头道:好奇怪啊。
江缘祈道:裳姑娘有何高见?
裳熵踮起脚,举起右手,让手掌与小臂垂直,朝着墙面左右晃了晃:墙很高,那个男人肯定是跳不过去的。
这墙得有两个男人高,他只是普通百姓,并非练家子,不可能翻越过去。江缘祈道:没错,所以呢?
裳熵道:所以,他是怎么躲过艳尸追杀的?她自个到角落里一蹲,扭头道:这里是死路诶。
压岁钱假装自己是追杀者,把她逼近死路,撞她屁股,用爪子抓抓袖子,喵呜喵呜叫。
江缘祈观察须臾,向身边问道:你来时,艳尸已不在了对吧。
吕净道:是,只有我丈夫一个人。
看地上脚印也能看出,艳尸的确离开了。
可那老太太儿子的尸体惨状还历历在目,被狂刺了几十上百剑,人都烂掉了,能看出这艳尸根本就是个喜欢折磨人的疯子,完全没有理智,为何能轻易放过已到手中的猎物?
看来只有高远能解答了。
江缘祈抽出腰间魔音,抵到唇前:待会我开始吹笛,你就站到你丈夫之前那个位置的后面,对,就是那里。要举起伞,他会慢慢在伞下出现,而后你要不停的叫他,一直到他愿意站起来跟你走为止。
吕净一一照做。还是头回面对鬼魂,不免有些紧张,但想到那时丈夫,又满腹勇气了,站在墙根处撑开伞。
唇贴上魔音,江缘祈深吸一口气,由低到高吹出一段轻柔音律,如同清风竹叶,却又暗藏玄机。他脚下踩出步子,身子缓慢右移,目光紧紧盯着墙根处,就见那里忽起阴风,一个幽绿色魂魄慢慢出现,抱头蹲在角落,不断发颤着。
吕净赶紧叫着:高远,高远,高远!
她连叫十数声,一位自己声量不够大,拔高了声音来喊:高郎!!
嗓音都快劈了,那鬼魂也毫无反应,抱头不动,像是吓到而不能停,神不能思了。
江缘祈刚打算告诉她没关系,可以冷静点,就听吕净啧了一声,暴脾气上来,用手扭住高远耳朵,活生生把魂提起来。
一个音被吹尖了,差点曲调变得滑稽,江缘祈哭笑不得,见效果差不多,由她去了。
而裳熵则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想起昨夜被揪的痛感,偏头偷看了一眼师尊,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与朦胧烛火中的床上美人似又不同了。
掌心下的耳朵热烫了些,裳熵收回视线,抱起压岁钱狂吸一口。
江缘祈吹着笛音,吕净举着伞,一同将那魂魄运送到家。穿过大门时,那满门符咒没有起到丝毫阻隔作用,魂魄被揪着耳朵,若无其事跨过门槛。
吕净也意识到这真是假货,那仙家所言非虚,气得动了动唇:你天天就喜欢买这破烂玩意,买时人家说的天花乱坠,买来连你自己的鬼魂都挡不住,废纸不如,总上这种当,这么大年纪,白老一场!
碎碎念着进到屋中,站到床边,江缘祈笛音骤急,他向前迈一大步,魂魄似受了惊,慌张之下想要左突有窜,却又不敢离开伞下。
魔音越来越急,突然,他感受到床上有处温暖,似能容纳他躲藏,便向前一扑,跌入高远身体中。
哬...高远呼吸陡然通畅,胸口像是气球鼓起,绷紧了一会,才消下去。接着睁开抖动的眼皮,朦胧间瞧见床边人,沙哑道:老婆...
哎呦,你还知道回来!吕净眼眶红了一瞬,迅速压下,把他拽起来,向江缘祈道:这是救命恩人,你快些谢谢他!
高远就要跪在床上,被江缘祈止住:你先歇息片刻,只需回答我问题便可,这大礼我便不必受了。
裳熵观看全程,还是头回见符修纵魂鬼之术,新奇万分,手痒痒也想学,偷偷问女人:师尊,你会这个吗?
慕千昙:不会。
哦哦哦。
半盏茶后,高远裹着被子,端着热茶,双膝并拢坐在圆凳上。还是那张青白脸色,眼下乌黑,但黑白瞳仁正常,已比上午显得有人气多了。
我那会就是太害怕了,丢了板凳,我就往跑,一直跑跑跑,雨很大我就摔了跤。摔倒之后,我往旁边爬,想躲过去,但没躲成,她也跟进来了,我都感觉那剑都快悬我脖子上了,但她突然又走了。
江缘祈道:为何?
高远道:我那会快吓傻了,还抱着头躲墙根,啥也没看见,但是听到了唱戏的声音,是个女人在唱。
裳熵立即问道:唱的是什么呀!
高远道:这...
吕净道:这是有本事的仙家,你抓紧想想,不要有错。
高远摇摇头:仙家,对不住,我平日不听戏,我也不知道那唱的是.....啊,老婆,你是听的,你应该晓得!
江缘祈道:不防由你哼唱几句,给你妻子听听,没准她会知道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