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交流声细碎,慕千昙找了张角落桌子,刚坐下,那头两人并肩下楼。裳熵像是闻着味了,扒着栏杆就往下探头:师尊。
慕千昙懒得理她,兀自喝茶。裳熵离开江缘祈身侧,噔噔噔快速下了楼,拖了长条凳坐到桌对面:师尊,我好饿啊。
店老板没多问,直接上了几笼包子,特殊时间,店内餐单砍了一大半,早晨只有包子和白粥。三人围桌而坐,默默吃饭。
裳熵饿的迷迷糊糊,胡吃海塞一顿后,依稀想起那老奶奶有没有得吃,又叫老板来:再打包一份!
慕千昙抬眸:你有钱吗?
裳熵醒了困意,缩缩脖子:没有。
慕千昙道:不是花自己的钱就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点单。
没事,我有....江缘祈这边刚伸手入怀,那边飞来眼刀:你别吭声。
....他伸进怀里的手又抽回,低头喝粥不语。
压岁钱本跳到桌上,被一股冷气催的又跳下去,晃晃脑袋,用斗笠边缘撞撞江缘祈的小腿,而后甩着尾巴跳上裳熵膝盖,把自个窝成一团,睡了。
老板已被叫过来,慕千昙向他道:打包五份。
老板答应一声,又去忙了。裳熵立即挺直腰背,举手道:还是师尊你想的周到!我忘记啦,老奶奶在棺材铺不在家呢!一笼肯定是不够吃的!
慕千昙咽下口中包子,垂眸道:吃饭。
吃完早餐,店里人陆陆续续出去了,人依然不多,整个城镇都在缓慢寂静的苏醒。三人来到棺材铺,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位少年披着外衣,揉着眼眶过来开门:谁啊。
瞧见来人,顿时脸上飞红,唰的一声把门拉大:你们又来了?
裳熵把食盒递给她:我师尊给你们买的,吃吧。
少年接过食盒,连连鞠躬:多谢多谢,你们要进来坐吗?
江缘祈道:不用,那个爷爷醒了吗?
醒了醒了,我去叫他。
老汉吹着烟出来,头毛七仰八叉,拉拉肩上衣服。烟斗往蹲地上咬包子吃的两少年头上敲:哇哇张嘴就会吃,不干活,拿进去给那个奶奶吃。
地上笼箧摆开,包子个个浑圆饱满,热气腾腾。一位少年捂着脑袋,提笼子进去了,老汉晃到门边:多谢仙家的包子,这么早过来,可得有事问吧。
江缘祈开门见山:是啊,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想问问老板,您可知道那艳尸唱戏,唱的是一出什么戏?
昨晚亲见了艳尸,可以推出那些传闻应当都是真的。那么唱戏这一条,就可以考究考究。只因为,凶尸会保留一些活着作为生人时的习惯,且往往是那种长年累月不断重复,所积累下来的习惯。
这具艳尸会唱戏,说明生前也许就常常唱,如此美丽,如此华贵的衣服,也许是戏子也说不定。每个地方都会有些只流传于当地的戏曲,也有擅长唱曲的伶人,若是能知道她唱的是什么,也许就能推测出她相关的身份信息。
老汉道:唱的是什么曲儿,这我还真不晓得。
裳熵道:那,您是打哪听来关于那艳尸的事?
那传闻是真的,想要观察到这些,至少与她正面交锋过,才能得出结论。他一介凡人,不可能与那近乎刀枪不入的女人有过交手,那就只能是听来的了。
老汉道:打这走西边松果巷,有个高家,家里头男人叫高远,他碰到过艳尸。刚开始还能讲话,后头慢慢就疯了,这都是他妻子吕净之前说的。
打听了详细地址,三人向他道别,向西边走,找到松果巷,数到那家人门前。
这家灯笼点了好几盏,白日也不熄,门脸不大,密密麻麻贴满了符咒,纸张与纸张间几乎没有空隙,唯有风吹来时露出下面,才能看到黝黑门漆。
裳熵站到门前,敲了几下门,手掌拍在层层叠叠的符咒上,闷闷响动:有人在家吗?
门内毫无声息,又敲几下,同时道:请问有人嘛?我们是来除鬼的仙家,有事想问问你们。
屋中没人应答。江缘祈走上前,摘下几张符咒看看,摇摇头道:这些符咒,都是假东西,不过是红墨水黄条纸,该是遭骗了。
裳熵闻言,更大声了些:你们被骗了!这些符咒都没有用的,拦不住凶尸。我们这有个写符很厉害的人,她说的。
门后传来开锁声响,接着,门缓缓拉开,先是一柄雪亮菜刀露个尖,一阵泼辣女声从门缝传来哪位仙家?报上名来!
这应当就是吕净。
裳熵道:我们有三个人,两人是天虞门的,还有一个是散修,都是来抓凶尸的。
听她口齿清晰流利,嗓音极轻,稳中有力,绝不可能是怪东西。菜刀没收回去,一位脸盘圆润,面相略凶的女子从门后看过来,问道:你们要抓凶尸就去抓,来我家作甚?
江缘祈上前道:那凶尸白日不出现,夜晚又神出鬼没,叫人好难找。我们想问问那艳尸有关的事,试试能不能找到她究竟是谁,平日藏在哪里,这样也可快些使她落网,不再有机会残害寻常百姓。
这话叫吕净微微心动,沉默不语。江缘祈又道:听闻棺材铺老板说您丈夫曾从艳尸手下逃脱,但不久后就疯了,想来是被吓掉了魂。在下闻惊风,没身边两位仙家本事大,但会些叫魂与治疯病的本事,需不需要叫我看看?
此话一处,吕净脸上凶相弱了些许,眸中也透出希望光彩,想来丈夫疯了几个月也叫她愁眉不展。加之听到棺材铺老板,知晓他们打来的这里,心便安了些,她拉开门道:还请仙家来瞧瞧吧,报酬好说。
江缘祈道:不用,我们只想向您丈夫打听一件事。
吕净放下菜刀,揉眉叹道:我丈夫如今这般....也不知还能不能答您。
江缘祈道:就算为了抓凶尸,我也会尽力就您丈夫,您放心吧。
吕净道:我这便引你过去。
几人共同进屋,只见那符咒连走廊柱上都贴的满满,进了厅堂,扫把铁铲钉耙都在厅中摆着,想来是怕那凶尸再来犯,连火钳子都拿出来防身了,叫人难以下脚。
若不这样,我夫总不安生,仙家莫见怪,吕净把菜刀摆上桌,掀帘子往里看:那便是高郎。
还是热天,屋里烧了火盆。床铺之上,一团被被子裹成的馒头,不断瑟瑟发抖着,还时不时传出短促叫声,像是被吓傻了。
江缘祈先走进去,想将被子扯开,顿时引来男子尖叫:滚!滚!
江缘祈手不动,见推脱不开,男子大叫一声,从床上滚下来,被子散开。他从地上跳起,头发凌乱,脸色青白,面瘦如饥鬼,就要往角落里缩逃而去。
这时,江缘祈眼疾手快,摸出张符咒精准打在男子背心,他僵直身子倒下去。
拖着男子回到床上,把他扶板正,江缘祈才道:你们进来吧。
几人进了帘子,吕净仍是愁云满面。
床上男子睁大眼干瞪着天花板,呼吸异常微弱。江缘祈给他揉捏前胸回血,问道:说说你们是怎么遇到那艳鬼的。
吕净坐于床边,开始讲述。原来那日夜间起了大风,不一会儿雨点啪嗒啪嗒往下掉,砸的屋檐很响,甚至屋内人说话都听不太清楚,两人也就很晚都没睡着。
近日城中闹鬼,人人自危,白日都不太敢出门,也就不用早起做工。两人浑睡也是睡不着,便起来打牌,还要玩带钱的,正笑闹不已,兴高采烈。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窗户吹开,打的墙面砰砰响,雨水飘进来,牌也翻了不少。
吕净马上要赢一局,这会吹散了,心里头顿时不爽,把牌一扔,就去关窗。见她背朝这边,高远哈哈窃笑,偷了媳妇的钱到自己这边,再重洗牌,口中哼起小曲。
那边吕净嘴里笑骂,关窗用力大了些,竟没关上,漏了三指并拢的缝。她正要去拿木锁将窗扣上,听得背后换来一声极其颤抖的喂,像是声音都被捏住了。
回头望去,只见坐在床上的高远,牌从手里滑落,正用手指着这边,脸色剧变,惊恐万状。
零星雨水飘到吕净后颈,一阵凉到心里,她胳膊上起了毛,缓慢转头回看。
就见那三指缝隙中,有双血红血红的眼。
正盯着她。
她吓得懵了,脑中一片空白,跌倒在地。高远也是惊声尖叫,却见那窗外的东西竟想爬进来!
眼看妻子吓的走不动路,他哇哇大哭,抄起床边的板凳冲出门,砸向那锦衣华服的窗前女人,接着不要命的往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