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团子,的确生气了。
  气得有些明显,便是杜引岁都看出来了。
  至于气什么,也很好知道,毕竟秦浩阳还原现场还原得很好。
  江芜推着车,看着板车上,杜引岁把一直省着没用的,三桥驿婆婆给的最后一包药粉开了,擦在了小团子的额头的手上,又用干净的布条绑了。
  怎么说呢,本不太严重的伤口,这么一搞,看起来严重了好多……
  杜引岁不知推车人在无语什么,只拍了怀里的小东西,低声在其耳边温言道:“刚才你伯娘偷偷看你许多眼*,你明明看着了,为什么故意瞥开了脸不看她?是不是在气她那会儿掰走了你手里的石头,不让你打那几个坏人?”
  “哼!”小小的团,高高地昂起了受伤的头。
  江芜一步一步走得踏实,听着木板车上的人耐心地给小团子讲,什么是软肋,什么是后顾之忧,什么是爱比恨更急迫……
  一个个例子,一个个故事,塞进快四岁的小脑瓜里,也送进了江芜的心里。
  高高昂起的头低了下去,嘟起的小嘴也渐渐瘪了,小小只的团翻滚着爬下了板车,噔噔噔地追上了前人。
  “伯娘~~”
  奶呼呼的团回到了爱她的人的怀里。
  纵是江芜刻意走慢了两步,依然能听到抱起小团子的楚秀兰呜呜的声音。
  我们,会是你的软肋么……
  江芜看着木板车上安静下来的杜引岁,心念一起,而后瞬间唾弃自己的无耻。
  “江芜。”
  “嗯?”正心怀鬼胎的江芜突然被点名,原本走得稳稳的脚突然踉跄了一下。
  “你今天砸到人了吗?”杜引岁开口。
  “嗯……”江芜心中重了一下。
  “是我的要求,你不要觉得痛苦。”杜引岁缓缓道。
  之前,杜引岁到底还是顾忌些衙役,不想被看出是她一人全中,便让其他人也一起掷了石,算是掩护。
  那几个罪魁祸首身上的,自是她拿捏的分寸。
  其他人砸出的,她没做要求要砸去何处。
  她本以为,江芜不会砸到人。
  江芜……倒也不怎么痛苦。因为她砸的,是她的舅舅。
  “是怕我们砸了小孩子,会觉得痛苦,你才说那三个你来砸,我们只要随便砸就行吗?”江芜现在很会随着杜引岁的话联想。
  杜引岁没有回答江芜的提问,因为答案会显得她没有那么冷血。
  她,末世人,冷血人!
  “推车辛苦了,等过两天我的腿好了,就好了。”杜引岁盘了盘车上剩余的几块石头。
  虽然楚秀兰和秦崇礼的声音低得像是鱼在水中吐泡泡,但是她依然听到了。
  今天,杜引岁意识到了,末世改变了她太多,她始终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今日,他们能接受她的所为,是因为小团子。
  而以后,为了别的,却未必。
  一路行来这几日,杜引岁闻到过一次人参,一次灵芝的味道,只可惜都不在队伍前进的路上,也不在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
  反正有车可坐,她也愿意再等等。
  但是,或许她不该等。
  江芜不知道这骨折了的腿,怎么能等两天就好了,但是这不妨碍她因为杜引岁过于平静的话语而感觉到了心慌。
  非常心慌,慌到她的肚子像是突然被刀子搅了一下。
  第33章 怎么就被杜引岁遇着了自己愚蠢难堪的这一刻。
  若按杜引岁从前在末世时打人就要一次打到位的习惯,早晨那三个坏小孩里最坏的那个,高低得被打折一条腿。打到他别说再行恶事,便是再敢起恶念时,都得想起这顿打。
  只是,这里到底不是末世。
  而她身边的这些人也经不起太激烈的反扑。
  杜引岁到底还是留了手,只是看着小团子渗着血的额头,心里到底还是不大痛快。
  于是吴力巡视到木板车边时,便又瞧着了车上的人在吭哧吭哧磨石头。
  “磨第几块了?你这是要一人配一块石板烤肉啊。”吴力啧啧随口吐槽了两句,又绕去了前头。
  山神庙寻着了竹鼠那回,她们顺便搬了几块平些的石头回去烤地木耳。隔天也没忘了把那几块小石板子带走。
  杜引岁头一回在木板车上磨那石板的时候,几个路过的衙役都盘问了几句,连谭望都过来看了两回。不过见她只是为了让烤东西的石板平整些,他们最多也就说两句没事找事干之类的话,倒也没拦着了。而后她一连磨了好多日,那些本凹凹凸凸的小石板逐渐平整了些,那些人看多了也就没在意了。
  只是,杜引岁倒也不全为这石板。
  一上午,杜引岁的功夫都耗费在磨石头上。
  本前两日已经对她磨石板的无聊之举不感兴趣的谭望,一上午来了好几回。杜引岁觉得,多少还是因为早晨她们用石头砸了刘家人,让谭望又对她们不放心了。
  杜引岁有些心烦。许是她被心情影响不自觉沉下的脸有些吓到了江芜,一上午江芜都没说两句话,下午上路没多会儿,更是频频催她躺下睡会儿。
  自打杜引岁六天前挣脱了昏迷的束缚,这些天的守夜大多都是她顶了。毕竟只有她白天能在板车上补会儿觉。其他人白日赶路,晚上再不睡,那才是真熬不住。
  只是,之前江芜很少管她白日什么时候补眠,今日却说了一回又一回,生生念叨到本就心烦的杜引岁觉得睡一会儿也行。
  人刚一躺下,一只小东西就爬了上来,熟门熟路地窝进了她怀里。
  心事沉,杜引岁睡得也挺沉。
  一直到睡梦中,她闻到了一丝新鲜的似有似无的血腥味,警惕的本能让她瞬间睁开了眼,一把揭开了脑袋上不知道何时被虚虚搭上的遮阳布片,挪走怀里软乎乎的小东西,一下坐了起来。
  已近傍晚,夕阳的余韵直照入杜引岁刚睁开的眼。她无视了眼中的酸涩,转头看向淡淡血气得来处……正在推车的江芜。
  车子一直很平稳,没有发生让人受伤的事。
  只江芜那咬紧了唇,苍白了面色,看起来就是人已不太好还在强撑的模样。
  末世,杜引岁成为嗅觉变异者之后,月事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这会儿她甚至愣了好一下,才意识到江芜如此模样和那淡淡的血气是为何。
  “去叫你伯娘来。”杜引岁一把提起刚坐起来还打着哈欠揉眼睛的小东西,放下了地,又看向江芜低声道,“你停一停。”
  “怎么了?快到了……”江芜瞧着杜引岁凝重了神色的模样,没停步,却是朝左前方扬了扬下巴。
  杜引岁没跟着转头去看,因为她之前已经闻到了。
  顺着这条山路再上行个千来米,有一个几十口人的小村子,这会儿正是做夕食的时辰,炊烟袅袅入了她的梦。只是,很快那些味道都被近处的这一丝淡淡血气打散。
  “你来癸水了。”杜引岁声音压低,见江芜没个停下的意思,直接从车上抽了根长柴,翻身下了车。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下地!”江芜被杜引岁利索的动作吓得脑子嗡了一下,别说问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水了,便是腹中刀搅一般的疼痛都一时感觉不到了。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小团子也扯着楚秀兰的衣角过来了。
  “你们……”楚秀兰走近,看着站在地上的杜引岁和苍白了脸江芜,心里一惊又一惊。
  每日的路,越走到后面越累,只是江芜从来也不曾累到这副汗湿了头发,没了血色的模样。楚秀兰明明记得上次回头看她们,还是没多会儿之前的事,怎么往前走了没多会儿,江芜就成了这样。
  “她癸水来了。你上回做的那个,能先借她用一下吗?”杜引岁指了指板车上她们有限的行李堆。
  “哦哦,快拿去用!”听着杜引岁说是癸水,楚秀兰绷紧的心倒是松了些,赶紧地靠近板车,打开了一个扣着的竹盒,把这几日收集的草木灰和洗净晒干的布条做成的简易月事带翻了出来。
  “你去换上。”杜引岁把月事带塞江芜手里,而后转头看向楚秀兰,“她不能推车,快到村子了,你和老师能一起先推一会儿吗?我不坐上去,你们空车应该能推吧?”
  “能的,你坐上去我们也能推,我和爹一人推一边。”楚秀兰催着杜引岁快上车坐,又戳了小团子去喊公爹。
  事情都安排得挺好,唯有江芜抓着布条,痛苦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你……”杜引岁刚拒绝完楚秀兰,转头就瞧着了江芜安静的无措,愣了一下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下意识地软了声,“你……不会用……”
  “我没有更……没有出恭。”江芜弱弱开口,压了一下刀搅一般的肚,忍耐过了这阵痛,又道,“可能我也吃坏肚子了,没事的,上回老师和浩阳很快就好了。你上去坐,快到村子了,我能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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