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捂着肩膀的孙喜娘,嗷嗷哭的儿子们,抱着儿子慌张的妻妾们……
刘耀祖看着二儿子那明显破了个大口子的额头,再放下自己捂住额头的手,一看亦是一手的红,差点两眼一黑。
“秦崇礼,你是不是有病!”刘耀祖扯着孙喜娘的衣袖颤颤站起,怒指来人中站得最前之人。
虽然来之前,大家的计划是石块不分大小,随心任砸。
但是秦崇礼在下手时还是朝着刘耀祖去的。
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没想到,从来没砸过人,准头还挺……好啊……都见红了。
这会儿被刘耀祖点了名,秦崇礼没啥可说的,翻眼望天。
而在刘耀祖看来,那就是被秦崇礼翻了个白眼!
“你……”刘耀祖气到手抖。
“是你们家的人,先砸了我们家的。”楚秀兰红着眼,站上前,怒指那三个男娃,“他们平白无故先用石头砸我们家的孩子!”
“砸了又怎么样!他们才多大!他们是孩子不懂事,你们也……啊!”
刘耀祖眼睁睁地看着他跳出来的妾又挨了一石头,还是砸在了嘴上,吓得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
“在我的眼里,没有孩子,只有人和畜生。他们要是下次再当畜生,我就砸断他们的腿。”杜引岁一手摸着怀里小团子的脑袋,一手轻轻盘着下一枚小石,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不信你们让他们现在再来做一次畜生,我现在就砸给你们看。”
王月容捂着刘顺安刮掉了块肉的脑壳,手抖得厉害。
儿子是她的命,她也想像夏姨娘一样冲出去骂来着,但她慢了一步。
“那个小姑娘,只是破了点皮……”王月容始终还是忍不住,便是夏姨娘捂着嘴的手滴了血了,她还是忍不住。
凭什么那小姑娘只是破了点皮,她的儿子肉都被刮掉了一块!
“先撩者贱。别说一点皮了,就是掉根毛,下次我也来砸断他们的腿!”杜引岁抛了抛手里的石头,啪地一声打在了木板车上,而后缓缓移开,让他们看清楚木板上的凹印。
“衙役呢!大人呢!这里有人打人啊!”刘家的另一个妾开始大喊大叫。
“你的儿子,只是破了点皮,是不是还不够?”楚秀兰恨恨开口。
“衙役管得了你们一时,看能不能管你们一辈子。”杜引岁没有阻拦那人的喊叫,反是笑了一下,“到时候你们的儿子断的是哪条腿就不好说了。”
原本还高昂的呼喊声,如杀鸡一般戛然而止。
“骂我们臭东西,吃老鼠……”
怀里,是小姑娘哼哧哼哧的声音。
“也不要来找我们麻烦,不要来说我们不爱听的话,离我们远点。”杜引岁抛出手里的石头,稳稳地打在了中等个头的小男孩膝盖上。
正因为脑门噗噗流血而哭得嗷嗷的男娃,啪地一声被打跪在了地上。
“我们木有嗦……话!”捂着流血嘴唇的夏姨娘,哭着扶住了儿子。
“嗯,因为你的儿子是畜生中的畜生,我标记一下,下次就从这条腿开始砸。”杜引岁回手敲了敲木板,“走吧。”
自家妻妾和儿子被如此羞辱,刘耀祖握紧了拳,却碍于那木车上明晃晃还堆着的几块石头,最终没有追去。
刘耀祖四顾看了一圈,倒是对上了几个衙役看戏的目光。
该死的!
居然没人管!
倒是有人想管来着……
赵七无奈地看着拉着他共品朝食的谭望:“谭头,你这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故意剥夺你从来没有的正义感?”谭头笑着给赵七碗里添了勺肉,“这种拔脚过去的功夫就停了的小动静,咱们什么时候管过。”
要和,从前一样啊。
“刘老爷,您看,江芜就是这么和他们混在了一起。方才您该以舅父之名好好质问她一番!”孙喜娘对刘耀祖刚才没有抓住那大好时机十分不满。
“你不也没出声。”刘耀祖伸出捂着额头的手,“帕子有吗?”
孙喜娘:“……”
她才不出声。她吃的憋还不够多么,她现在只想做这些蠢货后面的人。
这边儿两人各怀心思,旁边几个男娃的娘也开始追问事情的原委。
到底还是刘顺安年纪更小,更听话些,王月容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都问出来了。
就在孙喜娘还要继续撺掇刘耀祖去兴师问罪时,她突然听到了“哎呀”一声,有些……熟悉?
孙喜娘停了话头,环顾四周,突然看到不远处一棵树下,王月容正扯着她的女儿李小娟,还给一巴掌打在了她女儿脸上。
“你干什么!王月容!”孙喜娘飞快向两人跑去。
奈何,就那么几步的功夫,王月容已经打了好几巴掌。
待孙喜娘拦住人,李小娟的脸都肿了,嘴角都裂了口子。
“你做什么!”追赶而来的刘耀祖震惊地抓住了王月容的手。
王月容反手也给了刘耀祖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巨响。
刘耀祖被打蒙了,甚至一时都感觉不到脸颊的疼。
在他眼里,从来逆来顺受,以他为天的女人,打了他一巴掌?
刘耀祖感觉今天应是没睡醒,都是在做梦,要不怎么又是被石头砸,又是被人打!
“打的就是她,打的就是你!还有你!”王月容疯妇一般挣脱了孙喜娘的束缚,拼着头发被抓乱,也给了孙喜娘一巴掌,“你们这对狗男女,生出来的畜生。就是她撺掇安儿他们去骂秦家人是臭东西吃老鼠,给他们捡了石头去砸秦家人!可怜我安儿力气小,不过砸了几块石头,只挨了衣裙,就被反砸破了头!都是你们生的这畜生拿了奶饼子骗他们三个做的!”
刘耀祖:“……”
孙喜娘:“……”
王月容不敌三人,回头拉了两个妾室,索性一群人狗咬狗如何,暂且不说。
话说杜引岁一行,成功为小团子报仇,也没引了衙役那边的麻烦,可算十分顺利。但回去时,除了小团子满意地哼哼了两声,其余人皆是沉默。
各有各的……沉默。
好在,衙役们不多时便催着上路,在这些沉默变得奇怪起来之前。
楚秀兰与秦崇礼依旧走在木车前,只楚秀兰跟在公爹后面加快了脚步把人往前赶了赶,又把儿子往前戳了戳,留了些单独与公爹说话的空间。
“爹,杜姑娘是个好人。那几个虽然是孩子,但是很坏。如果今天我和浩阳没在,就瑶儿一个人,你想想,他们会把瑶儿砸成什么样子。”楚秀兰明明是怕公爹觉得杜引岁下手狠辣,来劝劝人的,可话一出口,不禁真想了一下那种可能,一下子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几分,“我们路上无医无药,要是瑶儿伤得重了,我该如何是好,我死了都没法面对二弟和弟妹。”
“等等……你胡乱说什么呢!”秦崇礼原本正在不适儿媳突然挨得极近还用气音和他说话,结果听着听着,都什么啊!
“杜姑娘也是为了警告他们,爹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理她!”楚秀兰想着小东西还有可能受更重的伤,心口就疼得厉害,忍不住瞪了一眼之前一直沉默的公爹。
“谁不理她了!”秦崇礼只觉自己冤得厉害,“我刚一直在想……”
说到此处,秦崇礼记起了小杜姑娘的好耳力,忍不住也学了儿媳的气音:“我刚一直在想,小杜姑娘手里是不是很是有几分准头。我砸了三块石头,三块都朝了刘耀祖去。还看着你也砸了三块,都朝着那中间个头的小孩儿去的,结果就一块中了他胳膊……”
“就是他,一直砸,又凶又狠。大的那个后来没动手了,小的那个力气小,准头也差。我怀疑瑶儿脑袋上那道,就是中间这个砸的!”楚秀兰为自己砸了个小孩,略红了些脸,但是想起杜引岁那句畜生不分大小,又冷静了下来。
“没说你砸的不好。你看,我们就这个准头,那三个孩子头上的伤,是谁砸的?”秦崇礼说着,又道,“出发前,小杜姑娘还问了你,那三个谁下手最轻,谁下手第二轻。你看最后他们的伤,是不是也是那个样子?说来……她还挺有心。”
“什么?”楚秀兰没听懂。
秦崇礼捋了捋胡须:“她若是问你,谁下手最重。回头那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你是不是会有些……”
就在秦崇礼斟酌用词时,楚秀兰听懂了。
“哦。不会,我会说她砸得真好。”楚秀兰呵了一声,“爹别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秦崇礼斜了儿媳一眼,“是小杜姑娘把你想得太善良了。”
楚秀兰:“……”
“那你说我不理她,你自己刚才也没说话了啊!”秦崇礼这才想起来反驳最初的话。
“我……”楚秀兰沉默了一下,“瑶儿好像生我的气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被砸了的时候,我阻拦了她拿石头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