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会有危险,但是危险在此人面前,不算什么。”晏元昭道,“至于暗中探查,更是此人专长。”
  “这么厉害。”阿棠好奇道,“他是你的手下?不能是侍卫吧,御史台的人吗?”
  晏元昭依旧是话不多说的风格,“待会儿我们就出发去庆州,一见便知。”
  阿棠眨眨眼,“你现在完全原谅我,信任我了?”
  晏元昭默了默,“不管你怎么想,你是本官的人。”
  他眉目英挺而清冷,言落如金石,好似蕴含千钧重的分量。
  阿棠蓦地心中一动,他要她做回他夫人时,她除了惊讶便是哭笑不得,倒是此刻,泛出一点微妙的感觉,如露过柳尖,细沁心怀。
  她等这种潮湿的感觉褪去后,莞尔一笑,再次提醒,“巡察使大人,你都把我当做你的人了,那什么时候肯给我解药呢?”
  晏元昭清眸看她,“我给你解药,你立马远走高飞?”
  “那当然不会,我说过要陪你在庆州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给千娇姐报仇的。难得来河东一趟,等事情解决,我还想去北边的大草原骑马呢!你如果不急着回钟京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声音极是雀跃。
  晏元昭一笑,“你计划得倒很好。”
  已是迫不及待要走了吧,心都飞到草原上了吧?半分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别提放在心上。
  晏元昭调理了半天的心情一时又差到极点。
  阿棠听出他话里不悦,“晏大人,真的谢谢你肯放过我。你这些天训我的话,我都记住了,我现在也不缺钱,不会再去做那么多坑人的事,嗯,我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晏元昭半个字都不信。
  前几天还说什么阳关道,上午还说不会痛改前非,她什么话不是张口就来,这么说恐
  怕是为了讨好他。
  果然,只听得她道:“晏大人,择日不如撞日,你既然答应我要给解药,那今天就给我吧。”
  她去拉他的袖子,轻轻地晃。
  晏元昭面目冷肃,终是没甩开她手。
  “今天不行。解药没有现成的,要凭药方去配,等到了庆州再说。”
  阿棠一急,“那要不你把药方告诉我,我自己去配?到庆州后你肯定忙得没有闲工夫,我不劳烦你,我自己来。”
  “……也不行。此药是大理寺的秘药,解药药方不能外传。我不能告诉你。”
  阿棠语塞,忿忿松开他。
  晏元昭低头看了袖子一眼,袖口的雉鸟和他怅然对视。
  “大理寺的药,不能外传,那你怎么有的?”阿棠嘟囔道。
  “因为家父。”
  阿棠没明白,疑惑看他。
  “家父曾官至大理寺卿。”晏元昭淡淡道。
  显然,她已忘记他父亲的事。
  “是哦......”阿棠满脸的失望,慢吞吞地去案上取了只碗,蹲到角落,用帕子垫着热陶罐往里倾倒药汁。
  药有些烫,她搁在小几上等放凉。晏元昭走来,拿起她的手,往她手心里放了三颗药丸,“能维持七天的解药,都先给你。不用太担心。”
  阿棠收下象征他诚意的解药,脸上由阴放晴,“好吧,没关系,到庆州后你早点去配药啊。说起来,最近两天我头都没再晕过......难道是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个毒?”
  “嗯,这个毒就是如此,适应后就不再有症状,你当做这毒不存在便好。”
  “那也有点难。”阿棠嘀咕两句,拿起药碗,轻轻吹了吹黑漆漆的汤药,正要往嘴里送,忽被晏元昭一手拦下。
  “这就是避子的汤药?”他皱眉问道。
  阿棠点头。
  “大夫开的?”
  “当然不是。”阿棠笑道,“医馆的大夫才不会给人开这种药方,断人子嗣,多不好啊。这是我小时候在青楼里背下的方子,可值钱了,我穷到兜里没铜板的时候,卖方子给人,赚了不少呢。”
  多子即多福,但也有人逆其道而行,譬如青楼里的妓子。避子药这种常人忌讳且难得一见的东西,在烟花地是必不可少之物,都是老鸨花千金买来的秘方。
  阿棠在春风楼做丫鬟的时候,常常给仙娘跑腿抓药,把方子背得滚瓜烂熟。
  “你卖给别人,岂不也是断人子嗣?”晏元昭道。
  “这可是做好事!”阿棠道,“你知道妇人生过许多胎后,身体就变得极差,可做男人的又不禁房事,要不避孕的话,那就要生十几个娃娃啦,人怎么受得了。”
  晏元昭一怔,“是这样。”
  他又看了看浓深黏稠的药汁,“这种药服下去,恐怕对身体有伤害。”
  “没事,总比真怀了强。”阿棠突然又想到一点,“而且我体内的毒不是还没彻底解吗,那更不能有孕了!”
  晏元昭目光幽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她咕咕咚咚把药灌下去。
  药苦得她龇牙咧嘴,忙又喝了几大口茶水,将苦味压下去。
  一回头,看见晏元昭盯着空碗里的药渣发愣。
  “怎么啦?”
  “没什么。”
  只是这药的味道当真苦,冲鼻的气味弥散过来,叫人难受到心底。
  那棕褐色颗粒状的药渣稀拉拉地黏在碗壁,怎么看怎么刺眼。
  “走吧,去庆州。”
  晏元昭面无表情地招呼阿棠上路。
  女郎脆声应了,稍整仪容。她仍是男装打扮,只是为了省事,没再将脸涂黄,清眸如泓,脸蛋白净。若是那眼尖的,当能看出她是女儿身。
  她收拾了几个包袱过来,晏元昭发现比昨天来时还多了一个。
  “这里头装了什么?”他指着鼓鼓囊囊的新包袱问。
  阿棠脸庞微红,“一碗避子汤也就只管前后两三天,所以我抓药的时候多抓了几副,以后也省事儿。”
  她说完,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大胆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晏元昭听后,浑身血液上涌,扭头气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阿棠被他吓得一愣,撇撇嘴,“你不愿意就算了嘛。”
  说完,提脚推门出去,没忘提着那只包袱。
  晏元昭脚步重重地跟出去,啪地将门关上。
  第79章 陆先生“晏大人,我把你当朋友。”……
  当日傍晚,阿棠跟着晏元昭进了庆州城,在一家名为鸿福的客栈见到了他派来探查案情之人。
  此人身形高大,眉飞入鬓,双眸如鹰隼般锐利,眉宇间一股潇洒不羁的意气。只是头发一多半斑白,发白而貌伟,令人一见即有唏嘘之叹。
  阿棠心生好奇,站在晏元昭身后,悄悄地打量他。
  她发现她竟然判断不出这人的年纪,以白发论,或已花甲。但他面色红润,走进客栈房间时虎虎生风,脸上虽有些风霜纹路,却不太显老态。
  显而易见,此人非凡俗之辈,不是晏元昭的普通手下。
  果然,她听晏元昭称呼此人“陆先生”。
  “元昭,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庆州?”陆子尧看着他一身朴素打扮,“还亲自到客栈里来,一点官架子都不摆,老夫还以为你会派人把我请去衙门见你呐。”
  “在陵州被人盯上,还遇到了刺杀,麻烦得紧。干脆就没带人手,微服过来了。庆州官衙那边,我也还没去,等必要的时候,再摆起官架子吧。”晏元昭解释道。
  陆子尧经历过大风大浪,听到刺杀这等字眼,眉毛都没挑一下。他的目光掠过晏元昭背后,在那张匀净白皙的小脸上蓦地一停,面露惊讶之色。
  阿棠不觉什么,坦然看他。
  倒是晏元昭出声唤道:“先生?”
  “哦,是这样啊。”陆子尧收回目光,笑道,“你没带人手?那这个小姑娘是哪来的?”
  “她不太算。”晏元昭干脆道,说完后还想再解释两句,但嘴巴张开又闭上,放弃了。
  “我是晏大人的朋友。”阿棠接来话茬,自来熟般地笑,“我在陵州和他遇上,就和他一块过来了。给他帮帮忙,也跟着见见世面,之后再顺路去看看草原风光。”
  在扶阳晏元昭问她把他当什么,她思考了一阵子,如此答他。
  “晏大人,我把你当朋友。”
  “我可没把你当朋友。”当时晏元昭不客气地回道。
  他不会和女子做朋友,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和他亲过摸过睡过动心过的女子做朋友。除了做夫妻以外,怎么可以有别的选项?
  但她毫不在意。
  “不要紧,我单方面把你当朋友。我有好多江湖朋友,你是我唯一的大官朋友。”
  大官晏元昭在此时忽然觉得阿棠信口开河的习惯有一点好,她永远可以在任何尴尬的场合里毫无负担地编出一套瞎话,用她自然的神态和坚定的语气使你信服,亦或是将你气到失语。
  “原来是元昭的红颜知己啊!”陆子尧似乎觉得很好笑,声音里含着戏谑,上上下下打量完女郎,看向表情淡然的晏元昭,“你什么时候转性了,是和裴家那小子混太久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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