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晏元昭内心不无赞同,但仍是道:“你当初装沈娘子,不就装得很好?”
  阿棠又笑,“那可太累了,你再晚一点娶我,我就得脚底抹油提前跑了。”
  晏元昭一默,压着情绪沉声道:“所以你什么名分都不要?”
  “不要。”
  阿棠答得掷地有声,空气都仿佛回响。
  晏元昭脸上阴晴变换,终是忍不住问:“你不要名分,为什么还这么愿意和我......”他顿了顿,咬牙道,“你心里清楚,我没有强迫你。你既然说自己不是轻浮浪荡之人,那就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晏元昭心知自己是昏了头了,竟问出这种问题来,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他破罐子破摔地看她,等着她回答。
  阿棠脸上生红,终于露出几分忸怩。昨夜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他说不强迫已是用词十分委婉,她都数不清自己主动了多少回,缠着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晏元昭眼瞧着她害羞局促,目光滑到她细白的颈上,那里还留着几道他吮出的深红印子。
  “我说过好多回了呀,”女郎终于开口,“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个女子都看直眼走不动道,想和你春风一度,共赴巫山。你来亲近我,我自然不会拒绝了......若不是你之前一直凶巴巴地对我,我可能早就忍不住了......”
  晏元昭一脸的震惊。
  他棱角分明的脸面上也开始诡异地泛红,红过一阵子,又亟转青,青红交加,极其不善。
  阿棠见惯他气恼的样子,倒觉此时有些新鲜,这份惊怒里好像还藏着点羞耻,藏着点难为情。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朝廷重臣露出这样的表情。真可爱。她又有点忍不住了。
  “就只是因为这个?”晏元昭问。
  “这个还不够吗?”
  晏元昭胸膛起伏,“这么说,但凡是个长相英俊的男子来亲近你,你都不会拒绝了?这不是人尽可夫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阿棠强调重点,“可我真没见过比你好看的男子啊!”
  晏元昭简直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咬牙切齿地看了她一会儿,偏过头去。
  晏元昭生气的时候,空气都会凝固,冷意无限蔓延,刺得人难受。
  阿棠几分无奈,她说这话明明是在恭维他。此事换做男子,被女子美色所诱,拜倒在其石榴裙下,那便是司空见惯的事,也没见美人因此而动肝火。
  她想了想,站起走到他身旁,轻轻抱住他的腰。
  晏元昭幽幽看她一眼,没甩开她的手。
  阿棠大胆揩油,如实道:“我是心甘情愿,不用你给名分,也不用你负责。而且本来我们就做过夫妻,这更算不上什么了。这事呢也很寻常,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会有忍不住的时候,何况我知道你们男子欲望都要重些,你身边也没丫鬟侍妾什么的,就我一个整天在你眼前晃悠,你我之间又有那么一点点旧情......”
  她长长一截话说完,晏元昭听出她意思,垂眸看她,皮笑肉不笑,“你说得对,我是刚好有需求,你又有美色。确实不算什么,男人都是如此。”
  一点都不对。
  晏元昭清楚他是因为什么而剥了她的衣裳,他和别的男人不
  一样。
  阿棠含糊地应了声,踮着脚去亲他。
  晏元昭偏头一躲,她的唇着陆在他唇角。阿棠浅抿一口,细细地亲到他唇心。他不肯张嘴,她就继续耐心磨缠。热意渐升,牵出银丝,终于把晏元昭勾得松口,双手把住她腰,反守为攻,疾风骤雨一般侵去。
  阿棠正享受着他的亲吻,忽觉唇上一痛。
  他咬了她一口。
  阿棠捂嘴控诉,“你干嘛呀?”
  “想起来一件事。”晏元昭哑声道,“当初你在大婚前就已窃走账簿,却非要与我成婚洞房后才跑,这到底是别人指使你这么做,还是你自己故意如此?”
  阿棠触到他锐利的目光,眼睫扑扇几下,避开了。
  晏元昭看她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算计了他的东西不说,还算计了他的身子。可笑,何其可笑。
  “我也不想拖这么久才走,你给我舞剑那晚我想要来着,可你不肯……”
  女郎细声细气,两眼流波,无辜得很。
  “那晚如果我要了你,就会多一个逃跑的未婚妻,而不是逃跑的夫人,是吗?”
  阿棠点点头,“对不住啊。”
  晏元昭眼前唯有荒唐二字,心中波澜汹涌,犹甚婚后发觉被她欺骗之时。
  “你还是会给我解毒的,对吧?”阿棠唯恐他再改主意。
  晏元昭看她半晌,缓声道:“我说话算话。”
  阿棠放下心,又拿起梳子开始梳头。
  晏元昭沉默片刻,“我出去一趟,你先待在这里吧。”
  他本打算带着她一起出门,可现下心难平气难和,思考了一夜下的决定被如此轻易地推翻,晏元昭人生第一次感到一种全然无措的情绪。
  几乎是转身欲走,落荒而逃。
  然而却被恼人的小骗子叫住,“我也想出去一趟。”
  晏元昭只得回头,“去做什么?”
  “我想去配份避子的汤药,你昨晚弄了那么多,要是有了娃娃就不好了。”
  晏元昭如挨当头一棒,“你就这么不愿意?”
  “我又不跟你回府,自然不能给你生娃娃呀。”阿棠答得飞快,“话说回来,你叫我做你夫人也是一时冲动吧,那可是你的正妻,关系到你的子嗣,怎么能儿戏呢?”
  被一个整天儿戏的人评价儿戏,晏元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问:“四年前你逃跑的时候,也是这么急着去吃避子药?”
  “是啊。”阿棠痛快承认。
  临近正午,暖阳照进客栈大堂,一片和煦。
  晏元昭走下楼梯,脸色沉冷如冰山,吓得一向热情待客的伙计阿陆见到他,都没敢上前问好。
  第78章 避子药“你是本官的人。”
  阿棠一直隐隐觉得,晏元昭虽说急着去庆州,却也没有那么急。路上休憩过夜,不慌不忙,甚至还选择在扶阳停留。
  若说是因为身尊体贵,不愿忍受旅途艰辛,可他毕竟又是勤于公事的良臣,而且敌人千方百计阻拦他,足见庆州事攸关紧迫。
  他为何不着急呢?
  这个困惑在一个多时辰后,晏元昭返回客栈,得到了答案。
  他取了一封信回来。
  信上是一处庆州城内的地址,晏元昭三言两语解释说明,语声和稳,丝毫不见上午和她争执时的气恼不平。
  “原来你大半个月前就派了人潜进庆州!”听他说完,阿棠惊讶道。
  “嗯,既知有人防我去庆州,我焉能不提前做准备?”
  他在涑水河畔疑心有人故意破坏驿船,将他困在河西岸后,当即派人悄悄赶赴庆州,瞒过敌人眼睛,探一下案件虚实深浅。
  提前有了布置,因而不论是在陵州意外逢上阿棠,还是半路被截杀,晏元昭都不算惊慌,从容赶至扶阳,在说好的联络点拿到了对方留的庆州下榻之地的信息。
  “怪不得你不着急。你可真能瞒,我怎么问,你都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你现在不也知道了。”
  “是因为你不信任我吧。”阿棠直言,“不过也正常,你们这种大官,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晏元昭没说什么,他正用余光看着房间角落小几上的一只小陶罐,盖子掀了一半,飘出浓重的苦药气。
  “那你要去庆州办什么事,查什么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阿棠问道。
  “查庆州的军器坊。”晏元昭视线回转,简单道来,“庆州境内的乌布山盛产铁矿,朝廷在山上开了矿场和冶场,将冶炼出的部分钢块用来锻造兵器,以供军需。不久前,庆州一位司兵参军偶然发觉军器坊产出的数目有缺,他前去索要账目查看,但转日就被人以其妻女性命要挟,叫他不要再理会此事,更不可报知庆州刺史。他表面答应,暗中寻门路投书御史台,将事上达朝廷。”
  大周严禁民间私铸私藏兵器,将士所用矛戈矢弩甲胄刀剑等,由九寺五监中的军器监督造掌管。军器监下辖的工坊多数开办在东都和钟京,少部分在各道官营矿冶附近,便于就地取铁打制,完工后再经漕运或陆运输送至钟京,纳入国之武库。
  庆州的军器坊,就是其中之一,每年能为大周制造上万斤甲戈。
  “你是说可能有人暗中牟取军器坊的兵器?”
  “嗯。”
  阿棠嚯了一声,贪墨甲杖可是重罪,全家砍头那种。怪不得朝廷如此重视,要派晏元昭一个三品大员来查。若做实了是那银面具男人所为,他是何居心,不堪深想。
  她立刻担忧起来,“云岫他们在庆州肯定势力不小,你派的这个人也只能偷偷查,他能查到问题吗?会不会有危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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