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陈寒远下意识想抽回手,寻笛的眼泪一下下砸在他手背上。
  陈寒远不动了,任他咬着、啃着,安抚许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十一点,十一点前我保证回来好不好?然后我就乖乖在你这儿休假养病,哪也不去......你先别哭了,起来我们好好说会话......”
  陈寒远被压住的手掌试探着翻转,摸上寻笛脸颊,掌心传来滚烫湿润的感受,他力气温柔,想把寻笛的头抬起来。
  但寻笛带着点僵硬的力道与他抵抗,然后偏头躲开——在陈寒远腿上拱得更严实了。
  陈寒远这才想起来......寻笛怕在他面前露丑。
  陈寒远觉得自己真是没办法招架了——心脏像被寻笛可爱的栽了跟头。
  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柔席卷包裹着他。
  如果不是右手被手铐拷着,阻碍了他下意识的动作,陈寒远是真想亲亲寻笛的。
  这样的念头只能变成一种柔软又无奈的动作,陈寒远手轻轻拍了拍寻笛的面颊,带着缱绻的、意犹未尽的安抚意味。
  床头柜上的翻页时钟数字刷一声,已经无情翻到了19:30。
  陈寒远被这点动静吸引侧目,知道再不去真的来不及了。
  他动了动膝头,出声催促:“寻笛,七点半了,我已经迟到了,回来我再认真跟你道歉,好不好?到时候你尽管提要求,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我真的非去不可,我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终于,膝头趴着冒热气的脑袋拱动了下,发出鼻子堵塞的声音,哭得太久,寻笛不得不重重吸了下鼻子,发出很大的动静,才能勉强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破了声带:“带我......跟你一起去。”
  陈寒远沉默了一会:“不合适,你应该能想到,我不让你去也是为了你好。”
  寻笛继续埋头沉默,陈寒远还被困在他脑袋下的左手又开始被泪滴打击......
  眼看着时间流逝,陈寒远不得不投降:“好,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吧......”
  寻笛埋着头发出一点脆弱的鼻息,终于慢慢放开了陈寒远被压的手:“唔.......”
  陈寒远抽出来一看,手背被捂得通红,整只手像被热水蒸熟了一样,黏着乱七八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口水......或者鼻涕的黏乎液体。
  寻笛也慢慢抬起点头,又迅速用手捂住脸——再次埋下,不过这回是埋进了自己膝头。
  风格卡通的房间里,他像一只自闭的螃蟹,埋头蹲身,横着开始慢慢挪动。
  陈寒远低头看着,沉默:“......”
  寻笛总算隔开一些距离,然后一个蛙跳转过身,后背对着陈寒远,确认陈寒远看不见他哭肿的脸后,立刻站起身开门往外冲。
  “......”
  听着寻笛脚步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动静......陈寒远右手还被拷在床头,左手悬在半空黏乎乎被黏液包裹,其实从旁观者视角看起来也挺狼狈的......
  他低头忍不住笑了下。
  但很快,笑意又慢慢减淡……陈寒远垂下眼,侧脸鼻峰陷在阴影里,眼神复杂……
  第68章
  两人都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开车赶往饭局。
  车停进地下停车场,寻笛的眼睛仍然有点红肿,从口袋里摸出副黑框眼镜,扣上鸭舌帽......他迟疑了一下,没戴口罩。
  明亮又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隔开一些距离走着,没说话,耳边回荡着彼此重叠的脚步声。
  等电梯的时候,寻笛突然拉住陈寒远的手腕,贴在脸上感受体温。
  寻笛面颊的温度远比陈寒远手心温度高,一时也不知道生病的人是谁。
  寻笛掀眼看他,露出一点眼白。
  陈寒远便用了点力气,大拇指安抚滑过年轻人柔软不锋利的下颌,眼神温柔含笑。
  气氛寂静而难以言明,两人各自怀着复杂心绪,对视中如有暗流静谧涌动......直到电梯抵达负层发出提醒的“叮”一声。
  两人齐齐向开合的电梯门看过去。
  “电梯到了......”寻笛握住陈寒远的手,打算牵着他进电梯。
  陈寒远挠了下他的手心:“有监控。”
  寻笛只好放开。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摁了楼层。
  要去的饭店在苏城很出名——市中心高层建着,古色古香,在空中打造出苏式园林的连廊和楼阁,俯瞰脚下充满现代感的城市建筑群。
  他们进入大堂,立刻有身着旗袍,提着灯笼的服务生微笑上前为他们带路。
  穿过光影繁复的长廊,两人影子摇摆相依,让寻笛想到猫鼬,这种群居动物靠紧密相依和互信合作,在非洲大草原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险。
  寻笛略带刻意加快脚步,直到看见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融。
  临近包厢门前,陈寒远突然扶住墙,开始猛烈咳嗽:“咳咳咳——”
  服务生被他吓一跳,看向寻笛。
  寻笛也一下紧张起来:“陈寒远......”
  才生了这么一会的病,他眼里的陈寒远已经瘦了很多,咳得纤长脖颈青筋鼓动,苍白面颊也浮起潮红。
  “没事咳咳——”陈寒远怕寻笛这个关卡跟他又吵架,撑起身子边咳边笑。
  寻笛抬手示意服务生先离开。
  等人走远,寻笛将陈寒远搂进怀里,让他借着自己的肩膀缓劲。
  “都到这了我还拦你干什么?瞎担心......”寻笛声音有点委屈。
  陈寒远因咳嗽说不出话。
  寻笛拍他后背:“别怕,我会帮你。”
  陈寒远咳得湿润的眼睫因这句话颤动:“咳咳咳......”
  这阵咳嗽足足缓了几分钟才止住。
  “好了。”他咳到声音沙哑,拍了拍寻笛后背。
  寻笛随即放开他,又抬手拢了拢他额上凌乱的碎发,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寻笛帮他推开沉重的包厢大门——
  房间内人声正鼎沸,推杯换盏,都因这突如起来的动静侧目。
  一眼望过去,低调奢华的中式装潢,巨大红木圆盘桌烟雾蒸腾,菜肴旋转,中间那道最为硕大惹眼——深海巨物金枪鱼硕大的靛蓝色头颅摆在冰盘中,红肉块堆叠成塔,白眼珠鼓突瞪向门口。
  这一幕带着点悚然的意味。
  寻笛越过那只死不瞑目的金枪鱼头,看到了陈阳生。
  陈阳生目光直直看向他身前的陈寒远,而陈寒远则笑着望向主座的李青山,微微弯腰:“抱歉,李董,来晚了。”
  李青山头发花白,用发胶一丝不苟梳拢在鬓角两侧,眉毛粗浓,目光如炬,显得威严。他右手边隔着两个人的位置坐着寻笛唯一认识的熟人——李叔。
  看见寻笛跟着陈寒远进来,李叔的眼睛一下瞪大,又很快恢复如常,迟疑着摸了把头顶不存在的头发......
  寻笛于是低头摘下鸭舌帽。
  包厢的浓厚烟味突然让陈寒远再次咳嗽:“咳咳——”
  这一瞬间被席上一个油腻的秃头胖子占了先机,说话夹枪带棒:“小陈总怎么才来啊!迟到就算了,叫李董等这么久,这样的场合怎么还带个小明星来?过分了吧?”
  立刻有人跟腔,紧邻那个胖子,都坐在大圆桌靠左边:“就是!把这当什么场合了?把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带进李董的局......”
  “小陈总这点就比不上大陈总了!我们大陈总出了名的疼老婆......”
  人群上首,陈阳生也跟着斜挑嘴角轻笑,一手搭在椅背,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遥遥看向两人。
  陈寒远掩嘴咳嗽,正要开口解释——
  寻笛突然挡在他身前,打太极的话意外很熟练:“几位别开玩笑了,陈总因为心肌炎去医院耽误了,我遇上就刚好送他过来,被当玩意儿可是要生气的。”
  寻笛不卑不亢自我介绍:“我姓寻,各位前辈可以叫我小寻或者小笛,最近也想多赚点钱,跟着前辈们多学学,迟到了按规矩,认罚。”
  他看向主座的李青山,明明没见过,却用了一个很熟稔的称呼:“李伯伯说罚几杯?我都认!”
  李青山笑着摆手,看向右手边隔了两个人的李叔:“这就是笛笛了吧,跟他爸长得真像,性子也一样较真。”
  李叔笑着应和:“他小时候您还抱过,在您调任京城前。”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李青山笑着转头,又看向左手边的陈阳生,眼尾微微下压:“怎么一群做叔叔伯伯的,说话这么没分寸?”
  一群人的神情瞬间变得僵硬,连着陈阳生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李青山望回寻笛:“笛笛啊,别放在心上,来伯伯身边坐。”
  饭局上有的是人精,一下猜出寻笛身份,大笑:“看来寻董十分看好和小陈总的合作,亲儿子都派过来保驾护航了。说起来前几年还和寻董打过一场高尔夫,一直记得输了他三杆。”
  “输给老寻那家伙不丢人。来,年轻人都坐我旁边来,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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