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应承曾用“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这样的话,简单直接地威胁他。
  虽然在以后,他听了些教育方面的讲座,知道这些话并不妥当,但在当时,对应弦音相当管用。
  但同样的这些话,他对着何暻霖说不出来。
  何暻霖怔怔地对着应承。
  这种方式并不能讨好合法伴侣,似乎只让他更加生气。
  何暻霖:“……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嗓子如同刀子在割般的疼,何暻霖的手不由去摸自己的喉咙。
  想怎么做?胸口的石头压得应承有些喘不过来气。
  应承紧咬住牙,松开何暻霖:“你先把衣服换了。”
  手上触到的是淋透的手感,不知道何暻霖在雨里呆了多长时间。
  何暻霖这次很听话,他费力地解开自己的西服扣子,松了领带,手指又落在领口的衬衣扣上,不知道是手太哆嗦,还是因为沾上雨水的湿滑,何暻霖用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解开一粒。
  眼前的何暻霖一副忍痛的样子,身体也像有些不稳。
  应承看不下去,双手拖抱住何暻霖,将他放倒在沙发上。何暻霖就着应承拖抱住的力量,无力地半躺半靠在沙发上。应承这才去给他解衬衣扣子。
  不仅西服外套都湿了,连里面的衬衣都是粘润的感觉。应承想着要把这些湿重的衣服从何暻霖身上脱了下来。
  但何暻霖的手攀到了应承的手上:“你还生我的气吗。”
  他的声音低弱,嘶哑,有种气若游丝的样子。
  应承抿着唇:“把手拿开,别妨碍我。”
  何暻霖将手垂了下去。
  应承这才扯下何暻霖的黑色领带,一粒一粒地去解何暻霖的衬衣扣子。
  何暻霖没再说话,但视线一直落在应承脸上,带着从身体里逼出来的水气。
  何暻霖的声音干得像是他整个人脱水了一样,但眼睛湿得让他看人都有些模糊。
  应承也觉得何暻霖不仅情绪不对头,他的身体状况也有问题。
  解开两粒衬衣扣子,应承的手碰到何暻霖胸前的皮肤,他的手像触在高热的烙铁上一样。
  应承不确定地,再次将手背贴在何暻霖的胸口,温度高得让应承胸口的那声石头又往下压了一层。
  由于生理轻易就会处于亢奋状态,何暻霖常会让应承觉得他体温处于不正常的高温状态。但这种感觉,很大程度来源于对方滚烫的气息,以及身体的部分位置的高温:病态的脸颊,湿热的掌心,以及高烫的腹部位置。
  应承又将手往下移动,所到之处,都是烫手的热度。
  看来何暻霖是淋了雨,在发烧。
  应承心里焦躁。他不是太确定何暻霖是淋了雨发烧,还是像陈树林所说的,由于心理疾病引发的身体异状。或者两者都有。
  对何暻霖的担心,此时压倒了一切。
  应承加快了动作,将何暻霖上半身抱起,将西服与衬衣一起从何暻霖身上褪了下来。
  应承将湿衣服先丢在地上,又去给何暻霖脱淋湿的裤子。
  何暻霖一直躺卧在沙发上,全身像是没有丝毫力气一样,任由应承摆弄,让应承还算顺利地将他全身的湿衣服都脱了下来。
  应承注意到何暻霖在发抖的身体,又将沙发上扔的空调毯拿了过来,搭在何暻霖身上。
  就在应承起身的时候,何暻霖的手再次攀到他的腕上。
  只是日常坚硬而充满着力量的手,现在相当无力。何暻霖的唇动了动,才发出些断裂的声音:“你要去那儿。”
  应承:“我拿毛巾给你擦身体。”
  但听到应承这样回答的何暻霖,手并没有松开。只是他现在虚弱到几乎毫无力气,应承轻而易举将他挣脱掉。
  应承再次过来,手里端了盆热水,还带了水银体温计。应承总觉得电子体温计不准确,有误差,他还是一直习惯用水银温度计测量体温。
  应承拉起何暻霖一只胳膊,将体温计贴在他的腋下,放下手臂:“夹好。”
  何暻霖轻声嗯了声。
  应承:“你在发烧,我用热水把你全身擦一擦,你好舒服些。”
  何暻霖依然嗯了声。
  应承先用毛巾将何暻霖的头发擦干,才又将毛巾放进热水浸湿,拧得半干,去擦何暻霖的脸。
  只是脸上高热带来的异样,并没有因为湿毛巾而有所减缓。
  为了降温,应承重点去擦何暻霖的腋下、脖子,又拉开他的腿去擦他的腹沟。一直任由应承摆步的何暻霖,此时双腿不由轻微抽动起来。应承抿着唇,也不看他,只是手下不停。
  将何暻霖的全身都用热毛巾擦过一遍后,应承将体温计从他腋下取出,温度计显得39.3度。虽然应承知道何暻霖在发烧,但这个度数还是让他的焦灼感更加重了一层。
  幸好自那次事情后,应承在家里备了药箱,常用药基本都有。
  应承:“何先生,我先送你到卧室。”
  何暻霖的状态连站起来都显得困难,应承也没打算让何暻霖自己走,他将何暻霖上半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拖着他的腰臀将他整个人扛了起来。
  快步走出西客厅,走向东边过道,来到何暻霖之前常睡的次卧,应承没做停留,直接推门进去。没有别的原因,这里离客厅、书房更近,出去倒水拿药方便。
  而且,不像主卧那样是房间多,结构复杂的套间,更加有利于通风。
  应承半蹲下将何暻霖小心地放置到床上。何暻霖那双烧得满是水气眼睛,看了看这个房间,忽然像是被人强行打了一剂肾上腺素一样,猛地跃起,试图要将应承按压到床上。只是这次,应承轻而易举地将他从身上掀了下来,将何暻霖反压在身下。
  应承紧攥着何暻霖的双手,压按在他的头顶上方。正对着自己的何暻霖的眼里,依然是一副忍痛的样子。
  应承不由问:“何先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何暻霖:“手疼。”
  应承松开了他的手。
  应承:“还有哪里疼。”
  何暻霖低声说:“……头……嗓子……全身都疼。”
  应承胸口的闷堵感更加强烈。陈树林说过,心里疾病发作的时候会有外化表现,症状之一就是会有肢体的疼痛感。
  因为何暻霖的状态,应承平时也很注意这方面的知识。知道这种痛感很大一部分是由于精神焦虑引发的神经系统紊乱,这种紊乱,会加大神经敏感度。而情绪引起的一些轻微肌肉疼,会因为敏感度的提高,将这种疼痛感放大很多倍。
  就是这样,刚才何暻霖还要让自己抽他。
  应承的手攥在了一起:“你等我一会儿。”
  何暻霖嘶哑而虚弱的声音:“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应承:“我去给你拿药。 ”
  何暻霖:“那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应承:“什么这里?”
  何暻霖:“你不再让我陪你一起睡了吗。”
  应承这才意识到何暻霖刚才强烈的反应,是因为这个房间。
  应承:“你在发烧,这里方便通风。”
  何暻霖:“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隐瞒你。”
  应承喉头哽了哽,不再和何暻霖纠缠。
  应承几乎用最快的速度翻找出所需的药物,退烧药,消炎药,止疼药,以及何暻霖平时吃的药。
  等再次回到次卧,何暻霖趴在床沿边,他刚才似乎要下床干什么。
  应承忙抱着他,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在他挪动何暻霖的时候,何暻霖的手再次攀到他的手上,并且眼睛再次确认应承并没有离开。
  合法伴侣果真只是出去给他拿药,而不是弃他而不顾。
  何暻霖努力对着应承动了动嘴角。
  应承抱着何暻霖,将退烧、消炎,止疼,以及他平时服的药都喂进了他嘴里,看到他和水一起吞咽了进去,心里也并没有丝毫放松。
  应承:“何先生,我给你喝的有止疼药,你一会儿就不疼了。”
  应承这样说,也是让何暻霖从这种忍痛状态中抽离出来。
  拿药的时候,应承给陈树林打了个电话。但那边一直处于盲音状态,并没有接听到。现在已是凌晨两点,没有接听到电话也是正常的。
  喝了药的何暻霖,并没有闭上眼睛休息,或是睡觉。
  这些药都带着镇定作用,极易引发睡眠,但何暻霖的眼睛始终落在应承身上。
  应承打算给陈树林编条短信,将何暻霖的症状发过去,以便陈树林一开手机,能第一时间知道何暻霖的状况。
  应承:“何先生,你把眼睛闭上睡会儿。”
  何暻霖并没有闭上眼睛。喝了药后,他似乎比之前要好了一些。
  何暻霖抓住应承的手。
  他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我有病,才会那样做,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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