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青年叹气:“杀人太血腥了。这样吧,转到‘生’的人离开,至于转到‘死’的,我就剁他一根手指,直到他转到‘生’为止。”
说这话时,他轻笑起来,配合面上那张鬼面具,活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要求相当无礼,但鉴于不玩的话,会直接脑袋开花。
没人敢拒绝,硬着头皮,轮流一个个上。
坊内哀嚎声此起彼伏,大部分魔头都被剁掉三到七根手指不等。只有极少部分,能十指健全地离开。
轮到周恒时,桌上指头堆成了小山。
青年收起转盘,临时换了游戏玩法:“让我来考考你问题吧,答对了,你就离开。”
周恒满头虚汗,巨大紧张之下,耳朵一阵嗡鸣,突然什么也听不见。
等回过神,左手小指已经没了。
“啊!!!”
周恒痛得满地打滚,被影卫毫不留情拎起来,压到青年面前,继续回答。
青年问:“你主子是谁?”
这次周恒终于听清,却毫无头绪:“啊?”
于是第二根手指也被剁掉。
后面周恒完全麻木了,胡乱攀扯:“是王朋来大人!不不不,是金文敏大人!……错了错了,我想起来了,真的是双山大人!”
不出意料,每说一个人,青年听完认真思考后,都在摇头:“回答错误。”
很快,周恒双手秃秃,一根指头也不剩。
男人看见后,抬掌按在周恒头上,露在面具之下的唇微笑着:“最后一次机会。你主子是谁?”
周恒不敢再答,然而弃权也是输,无奈只能孤注一掷:“是伐弋大人!”
这一次,鬼面青年陷入诡异沉默。
见状,周恒沉在死水的心脏一点点重新跳动,缓慢复苏,忍不住露出惊喜,以为蒙对了。
然而长久思考后,青年依旧沉声:“回答错误。”
周恒的笑僵硬在脸上。
最后一次机会,可他答错了。
茫然低下头,光秃秃的两只手,已经无指可剁。
“怎么办,你没有赌注了?”男人轻笑。
在周恒绝望的目光下,男人收紧大掌,一点点按碎他的头骨。
*
回到魔宫时,天空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
宴北辰已经知晓白日的事,直接把神族医师提到大殿。
伐弋在一旁看着,以为他要审问。
没想到,王座上的青年只问:“她的眼睛,能不能治?”
医师反应过来,惶然摇头。
魔宫不养闲人,宴北辰抬指,敲了敲座椅上玄铁把手。
响声回荡在空旷大殿,神族医师周围突然凝现出两道浓黑鬼影,嬉笑着,要将他往地下拉。
可活人是不能进土里的。
于是在两人面前,神族医师活生生压成一滩肉饼。
整个期间,伐弋都沉默低着头。
宴北辰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的他虽然也是阴晴不定,但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意虐杀,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处理完神族医师,宴北辰来到长鸾殿,侍女们识趣地退了出去。
青瑶已经知晓神族医师的下场,乍然见到宴北辰,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男人并不急着开口。
看着浑身盘旋着浓厚死亡气息的男人,她心里越发没底。
宴北辰终于表明意图:“神族医师都能认出来,别告诉我,你之前没认出来?”
原来是问责。
青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忽然间,她下定决心般,直挺挺跪下去:“尊上,要罚就罚我吧,一切事情都与画酒无关!”
青裳少女义正辞严,表情却委屈至极,仿佛蒙受巨大冤屈。
“所以之前不说,是想帮她掩饰身份?”
宴北辰抬手掐起她的下巴,“这么伟大啊。所以你还好心,特意派神族医师去给她治病?”
青瑶被迫迎视那只冷漠至极的眼,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心脏像是被寒冰裹挟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抓住念头,青瑶慌忙道:“尊上,都怪我!我没有想到他会乱说话!”
她意识到了漏洞,拼命想补救。
然而为时已晚。
爱护妹妹的姐姐,怎么会连这样的问题都疏忽,派一个随时可能拆穿她的人去治病?
她太心急,完全忽视前后逻辑问题,只想快速借他人之手,解决掉画酒。
宴北辰冷笑松开手,像是碰了很脏的东西,用白绢擦干净手指:“收起你那一套。最后说一次,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老老实实待着,三月之后,继位大典,我将兑现承诺,迎娶你做魔后。”
那是他对神族的承诺。
与青年对视的一瞬,青瑶清楚看见他眼底的杀意。
可他不仅不杀她,还说要娶她。
青瑶再蠢也蠢不到这个地步。
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
原本她以为,面前清晰摆着两条路。
现在才发现,其中一条看似光明的,竟然是死路!
都怪画酒,竟然敢把毒粉往她脸上撒,害得她完全乱了阵脚!
可即便再后悔,结果也不会改变,青瑶无路可退,只剩下唯一选择。
*
别院内,画酒睁眼醒来,面前一片漆黑,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身下柔软的床榻告诉她,她已经不在石牢里。
画酒摸了摸脸,眼睛已经不再流血。
她摸索着下榻,一丝光也看不见,尝试呼唤,可除了她,没人留在这里。
画酒害怕极了,只好重新回到榻上,紧紧将被子抱在身前。
她想,只要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就能看见希望。
可她等呀等,周围依旧是黑暗的。
黑夜真的有这么漫长吗?
床榻上,少女发丝凌乱,苍白瘦弱的脸庞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一丝神采。
窗格透进来没什么温度的阳光,少女等待的黎明早已到来,也早已过去。
周围天光大亮,房间内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可她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画酒终于意识到,并不是天黑了,而是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
第50章
画酒极其缓慢眨了下眼。
凭借记忆, 踉跄着扶墙,想离开这里。
沿途跌了好几跤,摔得头破血流前, 终于学乖,像只蜗牛,老实栖居起来。
没人管她,常嬷嬷也不见了, 她得学会适应黑暗。
温度稍微回暖些时,她就摸索着, 搬把小藤椅,躺在院子晒太阳。
什么也看不见,世界只剩下无穷黑暗。这样窒息的环境,唯一的好处是,宴北辰再也不来了。
从院外路过的侍女口中,画酒听见答案。
“尊上要迎娶神女, 还特意邀请神族前来观礼。最近大家都仔细些,别出岔子。”
怕里面人听不清, 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更加大。
“神女仁善, 不枉尊上厚爱,肯定不是某些冒牌货可比的!”
说到这里,侍女掩袖笑了笑, 几人渐行渐远。
整个过程,画酒都没有太大情绪起伏。
她理解,世人总是敬仰高高在上的, 践踏跌入尘埃的。
人之常情而已, 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她们提及神族时,画酒还是忍不住害怕。
她想起母亲。
青瑶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 成亲邀请神族,母亲一定会来。
可画酒不想以这副狼狈样子,出现在颜银面前。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想法有多么自作多情。
——即便颜银愿意纡尊降贵,也最多出现在魔宫,不会特意跑来这里。
画酒稍稍松口气,连身份败露的事也不是很在意。
冒牌货就冒牌货吧。
无外乎两种可能。
要不就是青瑶,不想再玩无聊的猫捉老鼠游戏。
要不就是宴北辰,懒得再虚与委蛇,索性将真相公之于众,任人奚落她。
画酒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她了解青瑶的虚伪,更了解宴北辰的狠毒。
失去身份庇佑,原本在石牢中照顾画酒的侍女,也偷懒不再踏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是个骗子。
画酒早就麻木,连羞耻心也迟钝了。
看不见后,她更像只刺猬,将自己紧紧团起来,谁也不能轻易伤害到她。
这种超然,源于她身后空无一物,什么也不需要在乎。
新奇时,画酒甚至觉得,偶尔有阴阳怪气听听也不错。
一日光景中,她最期待的时候,大概就是夕阳沉落,院外侍女三五成群,叽叽喳喳途径。
那些吵闹声,给这座寂静小院带来难得的热闹气息。
要是连奚落声都没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那才是真正的恐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