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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纷扰的思绪令他他气息顿时乱掉,小腹前结成子午诀的双手倏忽松开,他一把攥住洛予念的袖摆,不可抑制的“唔”出了声。
  对方一顿,微微松开他,近距离地凝着他,轻声问:“疼么?”
  春昙一愣,木木摇头。
  洛予念不尽信,又细细观察了他一阵子,确信他无事,复又托住他后颈,轻声道:“张嘴。”
  舌尖被撩动时,久违的湿热柔软几乎瞬间将他紧绷的精神融化掉,深入的亲吻间,灵力被徐徐灌注。微微的痛麻倒类似当初试剑御龙,却又不尽相同,一样是外力侵入,柔和千倍万倍。
  一想到,这灵气是在洛予念体内游走过周天,进出过心肝,染上了体温与味道,如今正流入他的四肢百骸,填补他衰弱的经脉脏腑,成为他的一部分,春昙便忍不住浑身都躁动起来。
  像久旱骤逢甘霖滋养,万物生长,春意盎然,他好似许久都没有像常人般发过汗了,汗水令肌肤黏腻相贴,也不知是他的,还是洛予念的,山岚般的潮意渐渐将他包裹,彷佛一瞬间,便回到了莞蒻岭的竹林间,久也不放晴的天地,朦胧而缠绵。
  他一时忘乎所以、不知餍足地噬吮起来,胸口的跳动微微发痛,目眩神迷中,一只手轻轻撩起他的衣摆,厚实而柔软的指腹轻抚,激的他呼吸一滞,不禁松开了口。
  酸软从骶骨瞬间窜到小腹,又沿着炙热的血流,到喉咙,到眉心。
  他不自觉皱眉,张开双臂缠绕上熟悉的腰肢,双手沿脊背攀上去,勾住了那人平直的肩。
  洛予念的脸与他微微错开,稍显急促的喘息里,薰入了他口中清苦的药味。
  春昙睁开眼时,眼前是闪着月色的鼻尖,细小的汗珠如露,密密一层。
  耳边,洛予念的声音低沉瘖哑:“凝神,上视百会。”原本跪在春昙面前的双膝蓦地分开,向前。
  洛予念一手虚虚搭在他肩上,一手绕到他后颈,按压住脑后玉枕xue,接着,缓缓下落。
  春昙一懵,只觉本该炼化精元的三昧真火去错了地方,在他脑袋里烧了起来,好容易凝起的神瞬间便支离破碎:“呃!”他受不住刺激,叫出了声,“阿念,等……嗯。”
  洛予念几乎是同一时间,狠狠抽了口气,悬在那儿不动了,仙君引以为傲的从容不迫消失得无踪无影,他垂下头,双眉拧着,显然事情也出乎他的意料。
  *
  洛予念定了定神,只见春昙整个人都慌了,衣裳方才也被自己一把扯下去,露出的一边肩上,一道指甲留下的红痕延伸到手臂去,好不狼狈。
  纸上谈兵果然会叫人吃苦头,他甚至不好意思责怪春昙的不听话,因为连他自己的神都没有凝住。
  修炼的日子里,师尊已尽可能替他解惑。来前,他也做足了准备,既然一定要有个人痛,那必然不能是春昙。
  可,关于双修的种种,师伯祖只说起初会痛,却没告诉他,还会有别的感觉,甚至比痛,更让人无法承受。
  他缓了几息,而后才重新凝神:“重来。”
  虽说万事开头难,可洛予念二十一年的人生里却也没遇到比这更难的。
  他不可失神,要随时保持清醒,仔细拿捏火候,及时发觉怀中人的异动。
  当春昙手脚蜷缩抓握,弓背仰颈,浑身颤栗,眼神虚空之时,便是临界之际,他定要即刻停住,决不可泄元阳,否则功亏一篑。
  “昙儿……吸气。对,慢,慢慢吸满……屏息,唔……不要动,神不可散。”
  春昙彷佛面对着巨大的折磨,浑身颤栗,眼眶蓄泪,口中时而唤他,瘖哑着向他求救,时而暴躁地扭动,挣扎,与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对抗。
  这个过程,起初要很久,穿插着无意识地轻抚舐咬,洛予念克制地咬紧牙关,守住心神,耐心等,等他稳住神魂,再继续引气上行。
  出彼入我,出我入彼,如环无端。
  第79章 脱胎换骨
  被送上云端,再狠狠急坠的感觉,让春昙几度想放弃。
  徘徊于极乐与极度压抑的痛苦里,他只能死死盯住洛予念的脸。
  多数时候,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松动,克制地锁眉,颤抖地吐息,唇间溢出一丝低吟,下巴滑落一滴汗珠。
  混沌的意识中,春昙就是靠着这些,靠肩头微微收紧的手指,亦或是耳边嘶哑的声音维持着心神,固守着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在风雪中护一盏风灯——如若他失败,那眼前的人就要为他陪葬。
  月落日升,洛予念离开时,芙蓉花瓣会徐徐收拢,护他在烈日下安睡。
  月光洒下,那人重返,催动花开,他们周而复始。
  细细密密的灵力冲刷过他每一根髓腔,似有千万花木种一同在他身体里萌发破土,抽展枝枒,愈发轻盈的思绪和愈加敏锐的感官让他能清晰内视,是灵力在体内运化,一股一股热流盘旋进入丹田,自发凝聚,变成浅浅一汪潭。
  黎明前,他猛地睁开眼,十一岁之后,他再度进入不周境界……可,链接二人的灵力之流却开始动荡起来,断断续续。
  他看着眼前人,不觉失措,惶恐。
  “专心。”洛予念的声音依旧平和,看上去,也与往常别无二致。
  可春昙却清楚的感知到,方才,他体内那本就岌岌可危的金丹已然销散,蓬莱修士经千万次锤炼的宽阔经脉,如今空荡成一条条干涸期的河床,只剩微不足道的细流蜿蜒其间。
  前后不过短短半个多月,几次修炼而已,他就像一只可怕的蛊,不断地消耗着洛予念的心神与修为,终于在蛊成之时,让那人从蓬莱境跌落。
  察觉他的异动,洛予念不得不中断修炼,缓慢地从他怀里抽身离开。
  那人盘膝趺坐到他对面,衣摆垂下,遮住被反覆磨破的膝盖。
  洛予念静静调了几息,盯着他明显长长一寸的发尾伸出手,却又在中途停住,弹指一挑,以灵风替他理顺,娓娓开口:“不用慌,先前师伯祖便有此猜测,说若我们修炼顺利,你多半会重返不周。你跟黛初毕竟不同,她中毒太久,难以逆转,且当年为了生下你,耗损不少元气。而你,不止有修炼的根基,傅真人还替你及时封了脉,这些年也在不断用药阻止毒性的侵蚀……”
  春昙只看到他嘴巴在动,听到他慢条斯理的语调,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他走神了,修炼的关头,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母亲。
  小时候,他只隐隐觉得自己的父母与那些普通夫妻不一样,却不知到底哪里不同,如今亲身体会,才终于明白,她时常投向他的目光,比简简单单的恋慕要复杂许多。
  她被他的灵力哺养,在他身上经历了脱胎换骨的折磨与欢愉,他一番痛彻骨,成就了她的新生,所以她对他,自然而然产生出异于常人的依赖与迷恋,类似于雏鸟情节,是不能容忍任何分离与失去的,所以她看到他死去的一刻,像看到自己归宿一般平静。
  *
  看到春昙半晌没眨眼,洛予念便知他没在听,便也不说了。
  左右,明湜心经第二层已圆满,他体内的毒已尽数洗净,只是重塑的静脉尚需锻炼,不出意外,师伯祖点头后,双修便可结束了。
  春昙天生悟性过人,万事只要稍加提点引导,便能被他融会贯通,故而修炼过程中,他们彼此间都没吃多少苦头。日后他若愿意继续走这条路,必能成为仙门的佼佼者。
  分别这一天,好像比想像中来得更快,看着那人泛红的眼眶,迷蒙的双眼,洛予念轻轻叹了口气,将一丝灵力打入他的眉间,唤回他心神。
  春昙一哆嗦,眼眶里不知不觉蓄起的水光被咽回去,牙齿狠狠扣住下唇。
  洛予念之所以每每修炼结束便离去,就是怕看到春昙这幅内疚到无法自拔的模样。
  他淡淡笑了:“如今,毒已根除,大周天已通,明湜心经从第三层开始,我们便可以分开……”
  他“分”字说出口的同时,那人蓦地一动,扑了他个满怀。
  春昙几乎是撞过来的,两人不受控地滑向一边,芙蓉台因失去平衡而倾翻,他们从花瓣的缝隙里掉落,春昙的双臂,双腿紧紧缠绕着他,整个人没入水中。
  芙蓉台瞬间恢复原状,洛予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一片花瓣,浮上水面,另一手捏住那人下巴,硬是将他的脸抬起,露出口鼻,可以呼吸到空气。
  “……呃。”猝不及防,浮力将那人又送回他的身体,他手一滑,两人彻底落水。
  怀里的躯体比之从前更饱满,更温暖,更柔软,皮肤自内而外,透出健康的光泽。
  修炼之时,为守住心神,他不敢分神细看,如今看到才切实觉得欣喜。
  洛予念不禁笑了,在水中抚过他可怜兮兮的眉眼,看这表情,他应该是在哭的,湖水可以掩藏泪水的形迹,却藏不住他眼角一阵一阵的热流,春昙嘴唇动了动,吐出一颗气泡,里头装的,该是一声哽咽的“阿念”,下一句,就轮到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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