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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高德容一脸为难摇头。
  云镜纱心里窜着一股气,她没工夫分辨那是什么,又问:“请太医看过了?熬药了吗?”
  “请了,太医院院首亲自来看的,药也正熬着,娘娘尽管放心。”
  云镜纱抿唇,“这几日劳烦公公仔细照料着。”
  高德容笑,“奴才分内之事,公公尽管放心。陛下吩咐,让娘娘回头也请个太医看看,防患于未然。”
  云镜纱:“好。”
  回去的路上,尹寻春先行一步去了太医院,等她回到玉华宫时,何呈光已经到了。
  诊完脉,何呈光收手,“娘娘无碍,只是最近天凉,要注意增衣,屋内最好保持通风。”
  云镜纱颔首。
  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丰熙几人道:“我还有事要问何太医,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人走了,云镜纱起身来到妆台前,从隔层内取出一物。
  本想回宫之后便让何呈光看看这是何物,但她一时忘了,直到今日才想起。
  把东西放在桌上,云镜纱掀开手帕,露出里边的一枚褐色药丸,“劳烦何太医替我看看,这是何物?”
  何呈光小心拾起那枚药丸,凑到鼻端闻了几下,又用刀刮下一小片放进嘴里尝了尝。
  他脸色微变,眉头一下皱起。
  打量着何呈光的神色,云镜纱心里微沉,掐着掌心问:“可看出来了?”
  第62章
  何呈光把药丸放回帕子,神色犹豫斟酌着言辞。
  云镜纱抿唇,“你只管说。”
  何呈光垂首,“这是用于男子避孕的药物。”
  避孕。
  仿佛有根针在心上扎了一下,扎得她一阵阵地疼。
  难怪,难怪。
  难怪他们圆房至今,她始终不见喜信。
  她安慰自己这事急不得,可谁能想到,竟是他在暗中服用了药物。
  云镜纱紧紧闭上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软肉。
  很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窒息闷痛。
  何呈光埋着头,不去看上首姑娘的神色。
  他安静地等着,忍着后颈酸痛,直到听到一道冷冽女声。
  “下去吧,今日一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我全算到你头上。”
  何呈光一凛,恭声道:“是,臣必当守口如瓶。”
  婕妤手里的药丸无非是从陛下手中得到的,这种宫廷密辛,他是嫌自己活得太久才会传出去。
  他还想攒够俸禄,等那姑娘长大后去提亲呢。
  “臣先行告退。”
  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屋里没了人。
  云镜纱坐了许久,听见丰熙的询问声,“娘娘可要奴婢们进去伺候?”
  “不用。”
  云镜纱:“我困了,想睡会儿。”
  “那等到饭点奴婢再唤您。”
  “好。”
  云镜纱睁眼,杏眼微红,眼里泛着一层水光。
  她盯着那枚药丸看了许久,缓缓伸手拿在手里,带着将它碎尸万段的力道,掌心蓦地收紧。
  ……
  孟桓启尚年轻,外加习过武身子康健,养了两日风寒便已大好。
  这日看完奏折时天还未黑,他揉了两下酸胀的太阳穴,径直去了玉华宫。
  进了殿,孟桓启环视,“你们娘娘呢?”
  芳音回:“娘娘在寝殿。”
  他随意点头,“去传膳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孟桓启抬步进了寝殿。
  纱帐落下,他一眼看见云镜纱坐在榻上,双目虚浮,似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
  云镜纱回了神,淡淡应了一声,“陛下来了。”
  孟桓启眉心轻皱,在她旁边坐下,“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云
  镜纱面色冷淡,“只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也总得有个理由。”孟桓启并不相信这个借口,“和朕说说,到底怎么了。”
  “陛下当真想知道?”
  云镜纱偏头看他。
  这话里的戾气让孟桓启意外,却还是点了头,“想。”
  在孟桓启面前,云镜纱一向装得很好,可是现在她暂时不想装了,蓦地冷笑一声离开软榻。
  片刻后,她向孟桓启摊开手,质问道:“陛下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白嫩掌心躺着一张帕子,帕子上一颗被捏得看不出原形状的东西,可即便如此,孟桓启还是认出来了。
  那一瞬间,仿佛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他淋得哑口无言。
  “陛下。”
  云镜纱红着眼,不依不饶地追问:“还请你告诉我,这东西是什么?”
  孟桓启张了张唇,嗓音发哑,“避子药。”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啪嗒”砸在地面,云镜纱忍住啜泣,可哭腔还是溢了出来,嗓音颤抖,“为什么?”
  见她这般伤心,孟桓启心里难受,“霂儿,你先别哭……”
  云镜纱打断他,睫毛被泪珠打湿,泪水源源不断涌出,“你知道我有多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爹娘走了,姐姐走了,小圆也不在了。
  她身边的亲人,一个都没了。
  哪怕生孩子不乏利用,可她是真心想要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血脉得以延续,她在这天底下,就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可他在同房前吃避子药。
  还有那个香囊,追查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鸳鸯背后的人到现在都没露出马脚。
  在这宫里能有这么大能耐就那几个人,偏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让她有孕。
  云镜纱哽咽,“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
  孟桓启揪心地疼,去拉她的手,“霂儿……”
  “别碰我!”
  云镜纱骤然后退一大步,孟桓启的手僵在空中。
  失控的情绪得以发泄,云镜纱快速冷静下来,计算着最优反应。
  杏眼里含着泪水,她哭得梨花带雨,紧蹙的眉心彰显着伤心欲绝,楚楚可怜。
  半真半假地说:“我自幼没了父母,对我来说,亲人是全天下最梦寐以求的存在,我满心欢喜地期盼有一个和陛下的孩子。可没想到,一切都是我的奢望。”
  “我以为陛下待我有几分情意,我为这情意沾沾自喜,哪怕贵妃刁难,只要念着陛下,一切磨难我都可以置之不理,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云镜纱抬起泪眼,声声含泣,“倘若陛下嫌我位卑,不配孕育皇嗣,那陛下不如将我就此打入冷宫,也不必再吃那些伤身的药,以免伤了龙体。”
  “不准胡说!”
  孟桓启低斥一声,手握成拳,“霂儿,朕绝无嫌你之意。”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云镜纱执拗地看着他。
  孟桓启嘴角绷直,只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日子才是陛下所谓的‘时候’?”
  云镜纱凄苦一笑,“陛下哪怕是编,都不愿编个像样的理由吗?”
  孟桓启额角两条青筋鼓动,小臂肌肉线条绷成直线。
  他在犹豫,是否要将事情全盘托出。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终究不愿将她牵扯进来。
  情绪在拉扯,耳畔是她的哭声,孟桓启心脏钝痛,太阳穴跳动,头脑胀痛。
  等不到他的答案,云镜纱眸色深冷,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忍着哽咽道:“臣妾身子不适,无法伴驾,陛下请回吧。”
  除了进宫那日,她极少在他面前自称“臣妾”。
  孟桓启嘴唇颤抖,“霂儿……”
  “陛下。”
  姑娘身形纤弱,腰背挺得很直,冷淡而恭敬地对他道:“请回吧。”
  孟桓启看着她。
  不管她如何对他虚情假意,虚与委蛇,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倘若开诚布公,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会发生转变。
  可他不愿,也无法忍受她对他公事公办,一脸冷淡。
  现在这般就极好,他不想改变。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等她气消了,他会给她交代。
  再等等,等她心里有了他,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孩子。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孟桓启低声道:“好,你先休息,朕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最后看了她一眼,男人提步离开。
  脚步声远去,云镜纱停下哭声,缓慢擦去脸上的泪。
  容夫子说的没错,姑娘若是柔顺惯了,一定会吃亏。
  果不其然,她这不就是吃了个闷亏?
  希望她闹了这么一场能有所收获,最起码也要让他看到她的态度,不再吃那该死的避子药。
  ……
  九月初一是去向太后请安的日子。
  一大早,帝妃三人便聚集在慈宁宫。
  云镜纱沉默着低头吃茶,光听上头的母子二人说话。
  两刻钟后,太后便让人散了。离开之前,云镜纱听见她道:“皇帝,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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