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她回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与他对视片晌,云镜纱默默移开视线,行了一礼,恭敬退去。
这段时日孟桓启依旧常去玉华宫,可二人之间的氛围急转直下,冷淡得很。
夜里也只是单纯地躺在一张床上。
贴身的丰熙几人自然察觉了,除了尹寻春,一个个的担心不已,劝娘娘与陛下和好如初。
可娘娘平日里那般软和的人,这次不知怎的执拗得很,依旧我行我素,让芳音担心不已。
出了慈宁宫,云镜纱维持礼数与舒裳晚打了个招呼,不等她回应,直接带人走了。
舒裳晚意外,悄悄问丹莹,“他俩这是吵架了?”
丹莹摇头,“不知。”
耸耸肩,舒裳晚道:“走吧。”
回凤仪宫的路上遇到一队禁卫,看着人群中一道熟悉身影,舒裳晚眼里含笑,施施然回了宫。
那头,纤细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孟桓启回头,“母后想说什么?”
太后饮了茶,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启儿,你都多久没去过凤仪宫了?”
她语重心长道:“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膝下也没个一男半女,云婕妤进宫这么久至今没传出喜信,一时半会的想必也没什么好消息。”
“你表妹幼时吃了不少苦,被养得胆子小了些,哪怕心里念着你也不敢去叨扰,我这个做姑姑的心疼她,少不得为她张罗。”
“启儿,母后知道你不喜她,这么久以来,你哪怕十天半个月才去一次凤仪宫,母后从未说过什么。可云婕妤进宫后你独宠她一人,彻底将你表妹撂在一边,她怎么受得了?”
“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启儿,你好歹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心里有个慰藉。”
孟桓启低头喝茶。
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舒杜两家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这些时日,两边皆有折损,其中舒家的损失更大。
她这是急了。
孟桓启放下茶盏,“好。”
太后面色一喜,握住孟桓启的手叹道:“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那么小一点就会心疼母后。启儿,能生下你,是母后的福气。”
“择日不如撞日,启儿,你今夜便去凤仪宫吧。”
孟桓启敛眉,“听母后的。”
得他保证,太后心满意足地目送孟桓启离开。
他在慈宁宫门前站定片刻,随后回了长极宫处理朝政。
天色渐暗,高德容进来请示,孟桓启道:“传膳。”
用了晚膳,孟桓启起身,“去凤仪宫。”
高德容惊讶,陛下今夜竟不去玉华宫了?
转念想到今日刚见了太后,又释然。
看来是太后在作妖。
凤仪宫内,舒裳晚刚放下碗筷,听见通传声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她还怔愣着,飞荷欢天喜地应了上来,恨铁不成钢道:“娘娘,你还不快准备接驾?”
和丹莹对视一眼,舒裳晚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带了轻快的笑,神情欢喜又紧张,仿佛真是一个迎来心上人的普通姑娘。
她带着宫人在宫门迎接。
须臾后,帝王銮驾徐徐映入眼帘,舒裳晚打起精神,笑意盈盈屈膝,“臣妾见过陛下。”
宫人停步,孟桓启迈下銮驾,看她一眼,颔首道:“进去吧。”
舒裳晚提着裙子跟在他身后。
“都退下。”
刚迈入殿中,宫人们便听年轻帝王冷冽的声音,急急退出去。
舒裳晚给丹莹使了个眼神,又看了飞荷一眼。
她了然,轻轻点了下头,与飞荷一道退下。
殿内无人,寂静无声,孟桓启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落座,视线落在舒裳晚身上。
那目光极具压迫力,舒裳晚咽了口唾沫,安静等候。
良久,孟桓启收回视线,声线冷寒,“贵妃,你该有孕了。”
第63章
舒裳晚一震,蓦地抬头。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一身精致玄衣,侧脸映着暖黄烛光,另一边脸隐在黑暗中,半明半昧。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漆黑凤眸里蕴含的光点,像极了阳光下刀刃出鞘时刀尖闪烁的冷芒。
他一手放在膝上,姿态略显随意,强大的压力却朝她迎面扑来。
舒裳晚知道,这不是商议,而是通知。
意识到这事背后蕴含的深意,她指尖激动颤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惊涛骇浪,红唇一点点勾起,嗓音清冽,“我知道了。”
“嗯。”
见她明白,孟桓启颔首,转身走进寝殿。
舒裳晚跟在他身后。
见孟桓启径直往贵妃榻旁的椅子走去,她顿了瞬,提议道:“陛下不如去榻上歇息吧。”
孟桓启偏首看了眼贵妃榻。
上头放了个软枕,一张薄毯和一把团扇,一看便知是姑娘家的物品。
他拒绝,“不用。”
舒裳晚腹诽一句,连她的贵妃榻都不愿躺,宁愿在椅子上将就一夜,这人还真是洁身自好。
不过她也就是劝一句,他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点点头往床榻走。
“这个月朕会多来几次,你莫去惹她。”
冷冽嗓音自背后响起,舒裳晚摸了摸手臂上的小疙瘩,无语片晌,“……好。”
嫌弃地撇撇嘴,她掀开帐子钻进去。
孟桓启皱眉睁眼,听着帐内平缓的呼吸声,很不自在。
耳畔依稀响起殿外高德容的说话声,他望着灯罩内燃起的火光,思绪回到了玉华宫。
得知他来了凤仪宫,她会是什么反应?
满不在乎,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吃醋?
孟桓启呼吸快了一瞬,满心烦闷。
过了片刻,他起身将帐子扯落,厚重的帘帐遮挡住寝殿内的情形。
扬声道:“备水。”
门外高德容应道:“是。”
……
得知孟桓启去了凤仪宫是在第二日的中午。
芳音进来摆膳,不时拿一双眼睛觑她,眼里的气愤担忧藏都藏不住。
除了一脸平静的丰熙,就连尹寻春也露了几分忿忿。
云镜纱落座,莫名其妙,“怎么了,为何这般看我?”
尹寻春正要开口,芳音扯她一把,尴尬笑了两声,“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们做什么一脸我快要死了的表情?”
云镜纱面无表情,“有事就说。”
芳音咬唇犹豫。
云镜纱略过她,看向丰熙,“说说,究竟怎么了?”
丰熙顿了顿,“陛下昨夜宿在凤仪宫。”
“啪嗒。”
玉箸砸落在桌面。
愣了两息,云镜纱若无其事拾起,云淡风轻道:“贵妃娘娘是陛下的妃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芳音替她委屈,“可娘娘进宫后,陛下都是宿在玉华宫啊。”
然而两人不知为何吵了一架,之后陛下便去了凤仪宫,这不是在给娘娘施压,想要她主动去服软嘛。
云镜纱:“你见过哪个独占皇宠的妃子有个好下场?雨露均沾是帝王的本性,迟早的事,慌什么?”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这儿不需要人守着,你们先下去用膳吧。”
不等芳音和尹寻春开口,云镜纱率先把三人赶了出去。
人走了,她松开攥得极紧的手,白嫩肌肤上留下两道刺眼红痕。
内心远不如表面装得无动于衷。
云镜纱舒了口气。
他是个皇帝,又血气方刚的,这都是正常的。
不过虚情假意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如此安慰自己,可面对一桌子的菜,云镜纱再没动一口,任由它们逐渐变冷。
……
今个儿天不错,芳音和尹寻春撺掇着云镜纱出去走走。
这一个月以来,陛下虽也常来玉华宫,但凤仪宫也没少去。
且依芳音观察,这两人之间不尴不尬的,晚上虽躺在一张床上,但什么也没做。
这么冷下去也不行,芳音劝了几次,见云镜纱冷着脸,也不敢再劝,只得想方设法让她散散心。
这个时节丹桂飘香,菊花怒放,一路走来,御花园不见半分凄凉之景,别有意趣。
云镜纱站在池子前,要了一把鱼食往水面一撒。
鱼群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张嘴夺食。
一条胖乎乎的红色锦鲤慢悠悠游来,将将张嘴,一条金灿灿的尾巴一甩,将那红色锦鲤挤了出去。
它呆愣愣地在原地游了一圈,似乎不知发生了何事。
傻得可爱。
云镜纱被它逗笑了,嘴角不由扬起。
正看得起劲,一道声音越过假山,准确无误落在她耳中。
“这御花园年年都是这般景色,真是越看越无趣了。”
一行人映入眼睑。
舒裳晚穿着织金云锦曳地裙,外罩红色披风,徐徐从假山后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