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云镜纱把食盒放在桌上。
自从孟桓启不让她进厨房后,凡是给他送汤送糕点,她都是让别人动手。
宫人小心翼翼地奉上茶,“娘娘请用。”
云镜纱温声,“多谢。”
她嘴角带笑,态度温和,杏眼桃腮,丽质天成,看得小宫人面上发红,恭敬退下。
小宫人很是贴心,水温不冷不烫,云镜纱浅抿一口,口感清新。
放下茶盏,款款走到那幅画前,视线安安静静地扫过画的每一个角落。
姑娘的背影纤细,但并不瘦弱。阳光自窗外穿透而进,在大理石造就的地面留下一道长影。
她看着那幅画,长睫翩跹似蝶翼,纤美又脆弱。
“笃笃。”高德容敲门,“娘娘,大人们都离开了。”
云镜纱转身,“好。”
拎着食盒,徐徐转去正殿。
孟桓启坐在御案后,见她来了,扔掉手里奏折。
云镜纱笑着向他走近,“刚出炉的桂花糕,陛下尝尝?”
打开食盒,她拿了块糕点,笑盈盈地递到孟桓启嘴边。
他咬了一口。
“好吃吗?”
孟桓启颔首,“不错。”
云镜纱便把糕点放在他手里,语调含笑,“陛下喜欢就多吃些。”
他低眸瞧了眼糕点,又看了看立在身边浅笑的姑娘,沉默两息,自己吃了。
云镜纱端详着他的神色,“陛下昨夜没睡好?”
孟桓启“嗯”一声。
他昨晚歇在明熙殿,云镜纱不知因为何事没睡好,但她很有分寸地不去打听,温柔道:“现在时辰还早,陛下去歇会儿吧,我守着陛下。”
孟桓启喝了口茶去除嘴里甜味,拉着她的手走向软榻,“你陪朕。”
“我。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哪睡得着啊,我看着陛下睡就好。”
孟桓启躺下,云镜纱靠坐在榻边,随手拿了本话本子,笑眼弯弯道:“陛下快睡吧,半个时辰后我叫你。”
“好。”
孟桓启阖上双眼。
云镜纱翻开话本,耳侧碎发低垂,勾勒出一抹温柔弧度。
翻了几页,云镜纱放下话本,凑到孟桓启耳边轻声道:“陛下?”
回应她的唯有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云镜纱眸色一暗,起身快步来到御案边,摸到一块凸起,手指用力一拽。
一方暗格出现在她眼前。
方才云镜纱便发现了,哄着孟桓启去歇息,就是想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暗格内放着信封,瞧那纸张应是新的,想来送上来的时间应当极近,或许是自恃此处不会有人有胆子窥探,又或许是孟桓启还没来得及把东西转到更隐蔽的地方,这才便宜了云镜纱。
她拿起信封,抽出里边的信纸。
视线扫下去,云镜纱瞳孔震颤,心脏“咚咚”直跳,仿佛要破开胸腔跳出来,拿着纸张的手都在抖。
竟然是冯家侵占良田、逼死良民大肆敛财,纵仆行凶的罪证。
冯家,是舒家的姻亲,舒含昭的外祖家。
他收集这些做什么?
云镜纱看向躺在榻上的孟桓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难道他想动冯家?
宛如置身于巨浪之中的小船上,云镜纱头脑晕眩,身子在晃,她双手撑在案上,捏着纸张的手收紧。
舒家是他的外家,冯家与舒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敢去赌,再等等。
再等几日,看他会不会有动作。
定了定神,云镜纱将纸上所书全部记在脑海深处,把纸张放回去,细心关上暗格。
检查完毕后,她回到孟桓启身侧,重新把话本捏在手里。
她完全看不进去,脑中一片混沌,随后是难以言喻的欣喜。
若能扳倒冯家,对舒家将是巨大的打击。
外祖一家获罪,想到舒晋和舒含昭到时的神色,她心里阵阵畅快。
胡思乱想了许多,眼见时辰将近,云镜纱终于平静下来,安静垂眸看话本。
半个时辰一到,她叫醒孟桓启,“陛下,该醒了。”
闭着眼的男人眉心微皱。
云镜纱心情好,指尖撩起一绺发丝,发尾从孟桓启脸上轻扫而过,“陛下,快醒醒。”
孟桓启掀开眼皮。
睁眼的刹那,眼底残存的睡意如流水退却,声音微哑,携带些微慵懒,“到时辰了?”
云镜纱:“是呀。”
孟桓启揉着眉心坐起,不过片刻的工夫,眉心倦色消失殆尽,轻柔摸了下云镜纱的头顶,他温声道:“再等等,朕一会儿陪你用膳。”
云镜纱愉悦地弯着眼,“好。”
孟桓启看她,“这么高兴?”
抱住他的腰,云镜纱贴着孟桓启的胸膛蹭了蹭,眼里笑意繁盛,“陛下陪我用膳,我当然高兴。”
这般依赖的神情动作让孟桓启轻轻扬
了下眉,眸光一点点变柔,大掌轻轻抚摸她披在背后的柔顺长发。
今年的中秋宴办得很简单,只在慈宁宫设了桌家宴,陪着太后吃了两块月饼赏了月,便各自散去。
临走前,太后留了舒裳晚说话。
中秋过后,云镜纱等了半个多月,始终没在朝堂上听到冯家的消息。
这是打算按下不表了。
她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或许各种各样的都有,但最多的,一定是失望。
独坐一个时辰,云镜纱眸色一点点变冷。
起身来到书案,她缓慢研墨。
云镜纱的记性很好,更别说还是这种大事,那日看到的一字字烙印在她脑海深处,几乎不做思考,便誊到了纸上。
等墨干了,云镜纱取了个信封装好,唤来尹寻春,“把这封信给景哥送去。”
尹寻春:“好。”
云镜纱语气郑重,“这信里的东西极为重要,一定要确保它安全无误送到景哥手中。”
尹寻春打起精神,“姑娘放心。”
云镜纱揉了揉额角,“去吧。”
……
七月流火,秋高气爽。
最近天气转凉,宫里染风寒的宫人增多。
云镜纱一直注意着,倒是没什么大碍。
这日孟桓启到玉华宫的时辰有些晚。
云镜纱听说贵妃娘娘最近往长极宫的走动多了,迎上去时,从孟桓启身上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味。
她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拉着孟桓启的手进殿,“天气凉,陛下最近多注意些,可千万别染了风寒。”
孟桓启:“好。”
刚一出声,云镜纱便察觉到了不对,鼻音有些重,不似以往的清冽。
她拧了眉,“丰熙,上碗姜茶,要热的。”
“是。”
孟桓启捉着云镜纱的手,感受着满手滑腻,嘴角轻轻上勾,“朕身体一向康健,用不着紧张。”
云镜纱嗔他一眼,牵着他走到榻边坐下,“身体康健的人不病就罢了,一旦生病,可有你受的。”
她匆匆往外走,“我去看看丰熙煮的姜茶如何了。”
一路走到小厨房门口,云镜纱蓦地停住,眸色晦暗。
半晌,她深吸气,迈过门槛。
一碗姜茶下肚,孟桓启额上出了汗,云镜纱轻轻给他擦拭,食指点了点他眉心褶皱,“辣吗?”
“还成。”
能忍受。
云镜纱笑了,抬手给他塞了一颗蜜饯,嗓音温软,“甜吗,好吃吗?”
不等孟桓启回答,环住他宽阔肩膀,下巴放在他肩上,温温柔柔地说:“你自己做的,可不许嫌弃。”
孟桓启:“……甜,好吃。”
云镜纱靠着他,嘴角漾起笑。
翌日,云镜纱是被一阵咳嗽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睡眼,撩开帘帐,便见孟桓启半弯着腰,握拳抵在唇边咳嗽,高德容站在不远处,脸上明显担忧。
“怎么了?”
云镜纱下了床。
孟桓启拦住她,“别过来,当心给你染上。”
残存的迷茫彻底散去,云镜纱忧心道:“还真病了?”
孟桓启又咳了一声,有些赧然。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身体康健,今日便得了风寒,她会不会以为自己嘴硬,实则弱不禁风?
不过想起以往在榻上没多久她便喊着受不住,孟桓启又放心了。
这次真的是意外。
“这几日朕不过来了,你也别去长极宫和明熙殿,等朕痊愈了再来看你。”
云镜纱还想说什么,孟桓启咳了一阵,又道:“朕先走了,你再睡会儿。”
话落,他匆匆离开。
孟桓启走了,云镜纱也睡不着了,吃了早膳坐了会儿,终究是放心不下,起身去了长极宫。
谁想高德容把她拦在了殿外,“娘娘,陛下吩咐过了,不准您进去。”
听着殿内不时传出的咳嗽声,云镜纱拧眉,“进去看看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