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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云镜纱耳尖微红,避而不谈,“陛下只说喜不喜欢。”
  指尖拂过轻纱与木兰,孟桓启眸光轻柔,“喜欢,霂儿想要朕做什么。”
  云镜纱轻哼,“哪有送礼还要问别人的,陛下自己想。”
  孟桓启凝眉思索。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高德容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几位大人在候着了。”
  孟桓启飞快皱了下眉。
  云镜纱懂事道:“汤送到了,我也该走了。陛下快去吧。”
  她双眼弯成月牙,“陛下欠我一份吃食,一份礼物,可不许忘了。”
  顿了顿,云镜纱又补充,“忘了也没关系,我都给陛下记下了。”
  孟桓启失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
  云镜纱并未接话,怔在他的笑中。
  他很少笑,哪怕只是清浅的一抹,仿佛雨后初霁,阳光驱散岚烟,轻轻落在花蕊中的水珠上。
  清冷中含着暖意。
  极为矛盾,可又那般难忘。
  她这是在做什么?
  云镜纱转醒,指甲陷入软肉中。
  见孟桓启转身欲走,她追上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惶惶出声,“陛下……”
  孟桓启一顿。
  一双手紧紧抱着他,用力到指尖泛白。
  他神色懊恼。
  这么多日避着她不见,她心中自然不安。
  掌心覆在她手
  背,孟桓启温声道:“等这阵子忙完了,朕再陪你。”
  眉心轻锁,他嗓音微沉,语调安抚,“十五那日,朕陪你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云镜纱彻底清醒,柔声应,“好。”
  她松开手,目送孟桓启离开。
  拿好食盒,云镜纱往外走。
  门打开之际,屋外阳光一瞬将她的眼点亮。
  第47章
  十五那日,孟桓启果真陪着云镜纱去慈宁宫。
  太后一脸欣喜地拉着孟桓启说话,云镜纱坐在下首,在茶盖遮挡下,瞥见她下意识挪动的双腿。
  眸光一闪,云镜纱不动声色地饮了口茶。
  待了片刻,孟桓启便要起身,离开前看向她。
  云镜纱笑了笑,“陛下慢走,臣妾再陪太后娘娘说会儿话。”
  孟桓启眉心微皱,余光扫了舒裳晚一眼,见她微不可察点头,顿了顿,略一颔首,“不可久留,扰了母后清净。”
  云镜纱乖顺应道:“臣妾知晓。”
  他走后,云镜纱笑着与太后搭话。
  眼见着待了快小半个时辰,舒裳晚懒洋洋将碎发别在耳后,“姑母,宫里还有事,我就先回了。”
  太后挥手,“去吧。”
  舒裳晚慢悠悠起身,斜了云镜纱一眼,哼道:“云婕妤还不随我一道?没见着姑母倦了?怎的这么没有眼色。”
  云镜纱抬首,确见太后眉眼带着乏意,慌道:“臣妾知错,这就随贵妃娘娘离开。”
  太后笑得慈和,“无事,这慈宁宫清净久了,偶尔来两个花儿一样的姑娘,就跟瞧见虹彩似的。你若是得空,只管来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
  云镜纱正要应承,忽听舒裳晚一跺脚,恼道:“姑母,有我在,你和这狐媚子说什么话!”
  长睫一颤,云镜纱眼中泪光点点,咬着唇不语。
  我见犹怜,可真是招人稀罕。
  太后拧眉,不赞同道:“好歹也是当朝贵妃,张口闭口‘狐媚子’,像什么话。”
  舒裳晚有恃无恐,撅了噘嘴,“姑母不喜欢听,我不说了就是。”
  她瞪了云镜纱一眼,“还不跟本宫走?”
  云镜纱起身,小声道:“是。”
  太后瞧着二人走远,紧皱的眉头始终不曾放松。
  半晌,她语气平静无波,阐述着事实,“终究是乡野长大的,难登大雅之堂。”
  身侧嬷嬷叹道:“当年若非大姑娘死活要嫁入常远侯府,哪儿轮得到她进宫。”
  “行了,多说无益。只能盼着她长进些,早日诞下皇嗣。”
  ……
  余光闯入一道人影,云镜纱视线一扫。
  廊下站着一名宫人,不过半月未见,她消瘦了许多,脸颊上的肉凹陷下去,翠绿色裙子穿在身上显得十分宽大,风一吹,仿佛能将她吹走。
  昔日眉眼间的怯懦消失无影,杏眼不见神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枯槁死寂。
  她麻木地立在廊下,目光在触及云镜纱时闪过一道亮光,可是很快,那光便熄灭了。
  云镜纱收回视线,一步步迈出慈宁宫大门。
  前头的舒裳晚蓦地停步,她也只得停下来。
  正要抬头,一只手拉住她,扯着她到一旁。
  芳音惊呼,“娘……”
  丰熙拉了她一把,小声道:“别惊扰了太后娘娘。”
  芳音看着被拉走的云镜纱,担忧又慌乱,“可、可是……”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丹莹站在日光下,笑道:“不必担心,我家娘娘不过和云婕妤说两句话罢了。”
  芳音警惕地看她一眼,目光追随着云镜纱,暗自寻思若是待会儿贵妃要动手,她就立刻冲上去。
  走到阴影处,舒裳晚松了手。
  云镜纱揉着手腕,心中微沉,“娘娘要做什么?”
  舒裳晚两指抬起云镜纱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想讨好姑母?想让我失了姑母的欢心?”
  “本宫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松了手,舒裳晚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心汗珠,冷冷瞥了云镜纱一眼,“本宫与姑母同出舒家,她就算对你再和蔼,为的也是我舒家的荣誉。”
  “往后你若每月初一十五老老实实来请安,不再动什么小心思,本宫自不会与你计较。反之……”
  舒裳晚丢了帕子,满脸倨傲,“有你好看的。”
  云镜纱看着她,幽幽道:“娘娘未免欺人太甚。”
  舒裳晚快速眨了下眼。
  她就是要欺人太甚啊。
  重重一哼,舒裳晚不屑,“欺你又如何?谁让你没个好身世,又偏要和本宫抢陛下?”
  “念你初犯,此次便不与你计较,下次再敢犯,本宫要你好看!”
  话落,舒裳晚扭头就走。
  丹莹等人跟随在后。
  走出一段,微微偏头往后看一眼,舒裳晚无声叹气。
  ……
  “娘娘,您可有事?方才贵妃和您说了什么?”
  芳音奔到近前,紧张地问。
  云镜纱摇头,避而不谈,“没什么。走吧,回宫。”
  在宫里的日子极为清闲,今日罕见的是个阴天,不算太热,云镜纱午睡过后突发奇想,准备带人出去走走。
  丰熙正要开口,尹寻春倏地出声,“娘娘,奴婢和芳音姐姐陪您吧。”
  她眨巴着眼,满眼期待。
  丰熙便把话咽了回去。
  云镜纱应了一声,带着二人在御花园周围逛了一圈。
  走着走着,云镜纱有些热,芳音四处睃巡,“咦”一声,“好像是上次那片桃林,娘娘可要去歇歇?”
  宫中景致大多建有凉亭,供娘娘们赏景休憩。
  云镜纱自然不会拒绝,笑应,“好。”
  天边堆着乌云,沉甸甸的好似压在人心里,风灌进桃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芳音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有些渗得慌。
  她小心翼翼迈出一步,眼前忽然晃过一道影子,定睛一看,芳音吓得哆嗦。
  “啊!”
  身后宫人们亦是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云镜纱反应极快,“寻春!”
  尹寻春“诶”一声,足尖一点正要跃过去,想到什么,硬是忍住了,快步跑过去抱住吊在桃树下那人的双腿。
  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被人当了肉垫子,尹寻春“哎哟”一声。
  令宫人们在原地候着,云镜纱大步向前。
  芳音心里害怕,可见她脚步稳健,忍住胆怯跟上。
  幸好来得及时,那人脖颈间只有一道浅浅红痕,正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芳音大着胆子够头去看,这一眼令她惊住,指着宫人道:“你、你、你不是那天在桃林里哭的宫人?叫、叫什么来着?”
  云镜纱:“汝桑。”
  汝桑抬头看面前的美貌姑娘,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泣不成声。
  尹寻春爬起,拍着衣裳走到云镜纱身后。
  地上的姑娘发丝凌乱,衣袍沾着尘土与落叶,极为消瘦,显得眼睛越发大了。
  瞧着她这副模样,芳音震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汝桑只顾着哭,像是要把这段时日的委屈绝望哭尽。
  云镜纱长叹一声,蹲在汝桑面前,轻声问:“你姐姐呢?”
  汝桑泪流不止,声音沙哑嘲哳,“没了。”
  芳音瞪大眼,那日娘娘不是让人给她拿药吗?怎么就没了?
  没问怎么回事,云镜纱掏出帕子,轻轻为汝桑擦去眼泪,“逝者已逝,生者仍要生存。可是人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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