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好!……”
顾之祥刚说一个“好”字,萧敬虞打断了他的话,对祁襄道:“那你去准备准备,挑几个机灵可靠的,天亮我们便上山。”
顾总兵诚惶诚恐:“殿下,如此艰险之事,您怎可亲自去,恕臣所言不吉,但殿下若有个好歹,臣对圣上无法交代呀!”
萧敬虞摆摆手道:“将军不必担忧,我亲自给圣上写封折子,本王也是大齐的子民,便是为了大齐拼了性命去,也是好的归宿。”
顾之祥动容,谨然一拜道:“肃王殿下心系百姓,顾某诚心拜服!我等必竭力攻城,以待接应殿下大计!”
萧敬虞嘴上淡淡唤总兵大人免礼,眼神却飘向祁襄,眼尾噙着温和的笑意。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祁襄和萧敬虞便带着一队人马出发了,十几人的小队,一半是怀王府的暗卫,一半是常驻肃王府的寻花阁探子。
所带皆是亲信,祁襄便没刻意扮男装,只是穿着普通民妇的衣裳,以便混进城中。
往山上走了半个时辰,祁襄看着手头的地形图一筹莫展:“到了此处地图便不好使了,只怕也没多少人真的进过这山里吧。”
萧敬虞浅笑:“蜀道难,可绝非虚言呐。”
往山林深处又行了半日,眼前的光线愈发暗淡,与其说是他们择路而行,倒不如说是路引着他们上山。草木自两侧压近,雾气渐浓,透过蒸腾的水雾,面前赫然耸立一对雕花石柱,定睛一看,原来雕的是一男一女,面容虽相差无几,胸前与股|间的凸起相当显著。
与此同时,祁襄手里的阴阳罗盘磁针骤然一沉后,仿佛被卸了力气,滴溜溜空转起来,彻底失了灵。
她收回罗盘,探头望进那对石柱正中延伸出的小道,又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
“只有这条路可走。”
她率先走进了那条小路,越往深处行进,两侧的树木挨得越近,顶枝交错在一起,构建出一条拱形的隧道。往里走了一阵,祁襄敏锐捕捉到耳边的细响,下一瞬,她头一偏,牢牢抓住一支树丛间飞来的暗箭。
“大家当心!”她的呼声激荡着空灵的回响,展开的扇子又打落几支飞箭。
枝叶间隐隐绰绰显露出一张张骇人的鬼面,这些偷袭者的面具虽丑陋,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银饰却无比华丽。他们持弯刀从两旁砍来,与祁襄一行人陷入混战。
两个鬼面人一前一后夹击祁襄,她左手匕首、右手折扇,进退间游刃有余。萧敬虞料理完缠着自己的麻烦,空隙间瞟见祁襄身后那人走位很是诡异,仿佛在引着她往某处去。
那人退到树林边缘,忽地往边上一闪,萧敬虞飞身上前,大喝一声,抓住祁襄阳的手腕。
“阿襄,莫动!”
二人拉扯间身位变换,祁襄只听得地上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咔嚓”声,下一瞬,她看见萧敬虞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低下头去,看见树丛中弹出的捕兽夹的锯齿正死死咬住他的左胫,血流如注,瞬间染透了裤腿的布料。
“师兄!”她扶住他,一边继续抵挡涌到面前的鬼面人的杀招。她感到他逐渐支持不住,却仍苦苦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师兄,你靠着我。”她瞥见他青紫的嘴唇,暗骂道,“该死的,这劳什子竟还喂了毒。”
她开始烦躁起来,转守为攻,拖着萧敬虞一连杀退了十数个鬼面人。银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抹艳丽的红从枝头跃下,那人手中的九节钢鞭寒光一闪,祁襄飞出钟馗扇,兵刃相接发出尖锐的摩擦,溅起点点火星。
然而这钢鞭却是刚柔并济的兵器,那人手上一收,轻轻转动腕子,那钢鞭如一条灵蛇,虚晃几招,终究缠上了祁襄的手臂,而她另一手掺着萧敬虞脱不开身,那红衣人身侧又跑出几名鬼面人,径直过来擒她。
天光忽暗,高大的身影挡在眼前。
身前之人抓住红衣人的九节鞭,生生将钢鞭从她手中夺了过来,缠在祁襄小臂上的兵器被骤然抽离,那人举着刀,高声对红衣人道:“鬼师娘娘,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大家别伤了和气!”
嗓音沉若檀木暗香缠绵——她太熟悉不过了,近来入梦,也时常听见的——那个人的声音。
高大的身影回过头来,那张脸却和梦中略有不同——没有白皙胜雪的皮肤,不似鬼魅一般消沉——分别不过一月的时光,他染上了人间烟火气,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一晃神,她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一腔壮志的少年,她差点忘了,最初叫她动心不已的,正是这样的——萧允墨。
第98章 【玖拾捌】婚约换“公子疼我,我从小……
萧允墨应是停了范毓榕的药,气色上佳,行军露宿,轮廓也更分明了一些。他穿着和那些鬼面人类似的异域服饰,半披发,在头顶梳了一个高髻,束发的彩绳垂在耳边,整个人洋溢着久违的少年气。祁襄望着他,一时竟愣了神。
“祁时安。”他唤她名字,“我来背皇……十三叔吧。”
他从她手里接过萧敬虞,将他背到肩上。萧敬虞此时已然神志迷离,祁襄焦急万分,冲着那红衣人吼道:“解药!将解药拿来!”
红衣人摘下鬼面具,露出绝艳出尘的一张脸,赤娆笑着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来,递到她手中:“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姑娘莫急。”
祁襄没工夫搭理她,从那药瓶里倒出一丸解药来,给萧敬虞服下。
“师兄,你把解药吞了。”
她的指尖捻着药丸与他的唇瓣相触,萧允墨的视线跟随她的动作,眉头紧紧皱起。
“你怎么在这里?”给萧敬虞服了药,她这才想起问萧允墨来。
“来打叛军,主力撤退,被一路追上了山。”他语气虽冷,眼神却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你们呢,怎么会到川中来?”
“和你们一样,来打叛军,但我们不是被追杀来这里的,我们就是想翻过大山,到城中去。”她瞟了一眼鬼师娘娘,道,“倒是赶巧了,想必这山寨中的人,一定认得进城的路吧。”
萧允墨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耳廓:“我原本也打算走山路潜进城里,但那位红衣服的鬼师娘娘,她不肯。”
祁襄一激灵,往一旁退开半步,故作镇定地问:“为何不肯?你出来没带钱?”
萧允墨冷眼一翻:“你没看见她一身金银珠宝?她不要钱。”
“那她要什么?”
萧允墨不出声了,顿了片刻,转开话题:“先带十三叔回去治伤吧,进城的事,再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从后头咋咋呼呼跳出一人来,不是程季那还是谁——
“哎呦喂,崔兄弟!”他方才就看见祁襄和萧允墨咬了半天耳朵,这会儿再也按耐不住,两眼直勾勾看着祁襄道,“你就是弟妹吧!”
此话一出,走在前头的赤娆也回头看了看他们,神情瞧不出喜怒,片刻又转过身去,继续往寨子的方向走。
“崔……”祁襄一时语塞,思索着如何应答。
“她不是。”萧允墨否认。
“怎么不是!她扇子上挂的那个吊坠,与你时常拿出来看的那个平安扣,分明就是一对儿!”
萧允墨深吸一口气,似在强压怒火:“我没有成亲。”
“啊?”程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可你自己说……”
“我何时说过我成亲了?只是懒得跟你分辩罢了。”
祁襄渐渐听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笑着对程季道:“哦,你是我家公子的战友吧?”
“公子?”
“嗯,家里的老祖宗听说西北战事吃紧,实在心焦,便叫十三爷带我来寻一寻公子。”
程季似懂非懂:“哟,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呀,你这叔叔看起来也并不比你大几岁呢。”
祁襄笑得更开怀了:“那可不,我们……崔氏一门,也是世代簪缨的大族呢,是不是啊,少爷。”
萧允墨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了,没规没矩的丫头。”
祁襄一脸得意,程季将信将疑,萧允墨头疼不已。
跟着鬼师娘娘穿过林中窄道,来到苗寨之中,她倒也算仗义,第
一时间为萧敬虞请来了苗医。
“大夫,可有伤到筋骨?”祁襄始终坐在床边看着,忍了许久,才问出了心中的忧虑。
两鬓斑白的老者将碾碎的草药敷在萧敬虞伤口之上,缓缓道:“未伤及筋骨,将养几日便好了。”
她松了口气,靠在床上的萧敬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阿襄,我没事,也不太疼了。”
“师兄,因我大意你才受了伤,我心里过意不去。”祁襄低着头,无比自责。
萧敬虞撑起身,抚了抚她的发顶:“别这么说,若现在伤的是你,师兄心里才难受百倍。”
“十三叔……”萧允墨站在一旁,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只听那些苗人说有外人闯了进来,没想到是你们,是我动作太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