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萧敬虞微微笑道:“别说这样见外的话,能在这里遇到峻清,倒是叫我松了口气,你这无缘无故玩了失踪,问阿襄她也什么都不肯说,害我担心了好一阵呢。”
萧允墨有些窘迫,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十三叔你知道的,我的志向从来都在沙场之上。”
“崔公子,你小叔叔可还好?”赤娆爽利的话语声自门外穿透而来,她身后半步一左一右,跟着她的高个子相公和斯文气相公。
萧允墨的语气客套又冷淡:“谢鬼师娘娘关心,苗医妙手,十三叔已无大碍。”
赤娆走到床边,目光掠过萧敬虞,定在祁襄身上:“姑娘是崔公子的亲姐妹还是堂姐妹呢?”
祁襄淡然一笑道:“我是公子房里的丫头。”
“哦?”赤娆凤眼微翕,“你看着倒一点也不像丫头。”
“公子疼我,我从小没吃过苦,没规矩惯了,夫人莫见怪。”
赤娆笑意更盛:“你这性子我喜欢,姑娘叫什么名字?”
“祁襄,敢问夫人芳名?”
“赤娆。”
“夫人名字果真与人一样美。”
“嘴这么甜,也难怪你家公子疼你。”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片刻间,仿佛就从陌生人成了密友一般。
赤娆扬了扬手,染着蔻丹的长指甲划过半空,掀起一股香风:“难得又来了这么多新朋友,今夜还请诸位都来喝个痛快!”
入了夜,整个苗寨张灯结彩,鬼师娘娘在大屋前头的院子中设了宴,她在正中上座,身旁除了萧允墨他们先前见过的那两位相公,竟还坐了几名男子,个个眉清目秀,容姿甚美。
祁襄啧啧称奇,推了推萧允墨的胳膊道:“公子,白天时你说那两个男人都是赤娆夫人的相公,莫非,余下这几位也是?这苗人竟和咱们汉人反着来么?一个女人能找好几个丈夫?那你说,他们都算是‘夫’,还是也与咱们一样,分‘正夫’和‘夫妾’呢?”
萧允墨冷淡地往高台上一瞟,说:“我如何知道?”
这时,赤娆起了身,举着酒杯高声道:“欢迎诸位远道而来,愿山神赐福,众生平安喜乐。”
祁襄与萧允墨亦起身回应,连萧敬虞也高举酒杯回敬。
然而,客套过后,待筵席进行到半程,众人脸上皆现微醺之时,萧允墨兀地举杯,面色稍敛,对赤娆道:“鬼师娘娘既然心系众生喜乐,那必然也有所听闻,如今秀萼山下叛军在城中大肆杀戮,生灵涂炭,还望夫人垂怜城中无辜百姓,为我等指引一条由山中进城的道路!”
赤娆妩媚一笑,提着银盏从高台上盈盈步下,身姿婀娜一路走到了他们席前,与萧允墨一碰杯道:“此事我们先前不就已经议过,只要崔公子答应我的条件,我便派人带你们下山进城。”
萧允墨面色铁青,语气僵硬无比:“我早已说了,除了那件事不行,其他的,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尽力去办。”
祁襄不解:“夫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条件?”
萧允墨即刻回头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很是烦躁。
赤娆悠悠道:“今日既然公子家的长辈也在,那我便再求上一次,我与崔公子你甚是投缘,只要你答应与我成婚,你做了我苗寨的女婿,别说带个路什么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自然没有你答应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萧允墨看着祁襄一脸轻松的样子,正要阻止她往下说出什么令自己急火攻心的话,却听见她说:“婚娶之事,讲求个你情我愿,夫人以此为条件要挟,趁人之危,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啊。”
赤娆笑道:“我本非你们中原汉人,没读过你们那些圣贤书,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可不在乎。”
祁襄瞥了一眼高台上坐着的那群美男子,又道:“可是夫人,你已经有那么多夫君了,何必还要强迫我家公子呢,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又不心甘情愿,到时候日日给你添堵,不也坏了你的心情不是?”
“我的男人,也不都留在这山寨之中的,崔公子若不想留下,成婚之后,只要让我得一个孩子,便仍旧下山去做你的富贵少爷,我也不拦着。便是得不了孩子,与我相处半年,若还是想走,放你走就是了。”
她嫩如白葱的指尖抚上萧允墨的脸颊:“如此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又不叫你赔上这一辈子,你一个男人,哪里吃亏了?”
萧允墨撇开脸,眼中流露出几分嫌恶:“别碰我!”
赤娆并不恼,徐徐收回手去,目光转向祁襄:“阿襄姑娘,若是换了他们男人,舍一个爱妾,就能成了大业,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其实世上男人有的是,我这山寨里就不少美味可口的,便是我那桌上,你看得上哪个,送你房里去都不成问题。你呀,还是好生劝劝你家公子,毕竟我所求也并不过分。”
说完这话,赤娆翩然转身,朝她的男人们走回去,只余祁襄等人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第99章 【玖拾玖】小别离“公子是嫌我多话……
苗寨的夜宴结束后,祁襄扶着萧敬虞往住处走。
萧敬虞也没少喝,酒量又数众人中最次,加之腿脚不便,这会儿早已步履蹒跚,时不时半倚在祁襄身上。
“师兄如今有伤在身,本不该饮酒。”她小声嘀咕。
“今日阿襄和峻清都在,我心里高兴,实在控制不住。”
祁襄失笑:“师兄这语气,仿佛真是长了我们几十岁的老寿星呢。”
“阿襄这是嫌我老了?”萧敬虞也顺着她的话开起玩笑。
“哪能啊。”
两人在前面有说有笑,萧允墨跟在后头,还拖着一个喝得烂醉的程季,脸色别提有多难
看。他竭力与程季拉开距离,那小子却极不识趣,还一个劲儿贴上来。
“崔……崔兄弟……你老实……老实说来,你与你那祁……祁襄姑娘,究竟是不是……那个……”程季虽是凑到他耳边讲的这话,实际声音却大得很,萧允墨忍无可忍,去捂他的嘴。
“闭嘴!”
程季不但没闭嘴,反而凑得他更近,将手捂在嘴边仿佛是要与他说悄悄话,嗓门却大得十丈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小子……可……可得上点心啊,我看呐,你要再……再这样……死装,人家……人家搞不好……就要当……当你的……小婶婶了!”
萧允墨用力将他从身上拨下去,低吼道:“发什么酒疯!离我远点!”
祁襄回过头,笑道:“你这朋友也醉得不轻。”
萧允墨冷冷瞥了一眼程季,那汉子被他轻轻一推,几乎要倒到石板街上去,他用力吐了吐息,伸手将他拉起,拽着他往前走,嘴里却嘟囔了一句:“他不是我朋友。”
祁襄眉头轻扬:“哦……”
走到鬼师娘娘大宅西侧的贵宾楼门前,祁襄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萧允墨和他肩上挂着那个早已昏睡不醒的程季,道:“我送师兄回去,公子也早些休息。”
萧允墨望了一眼她牢牢抓着萧敬虞胳膊的手,黑眸深不见底。
萧敬虞醉意渐浓,有些迟钝地冲他粲然一笑:“峻清你……早点歇息……”
“十三叔安。”他语气僵硬,如何也笑不出来。
祁襄扶萧敬虞回至房中,将他放到床上,正要去倒茶水,却被他握住了手。
“阿襄,你先坐下,师兄有几句话与你说。”他缓缓张开五指,却并未将手收回。
她错愕,却还是在离他半步的位置坐了下来:“师兄有何事?”
萧敬虞目色沉静,仿佛从未喝醉:“你与峻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突然投了军?”
“这件事啊……颇为曲折……”祁襄将晋阳王府的那桩事与他说了一遍,说到结尾处,她沉吟半晌,久久才道,“总之,他父亲害死了我父亲,而我又杀了他父亲,如此说来,还真是血海深仇了。”
“年少情真,固然弥足珍贵,但若太过沉重,倒不如……”他的眼中仿佛有焰光闪烁,“倒不如,不要太过执着,有些地方再美,终究回不去,或许看看其他地方……会有更好的风光呢?”
祁襄莞尔:“师兄惯会安慰人的。”
“我没在安慰你……”他倏地把她拉进怀里,凝视她怔怔的双眼说,“我是在说,阿襄也可以看看我。”
“师兄……”她慌忙推开他,一时语塞。
萧敬虞眼中尽是温柔:“阿襄,我此生从未争过什么,只是因为皇兄们所争的东西,我并不感兴趣,但这一次,我却真想与峻清争上一争,你与他有情窦初开的心意相通,与我难道就没有困境中的朝夕相伴么?”
祁襄从床沿站起,心绪翻涌:“那不一样。”
“或许你认为的不一样,只是囿于固有的成见,何不给自己,也给师兄一个机会呢?”
祁襄垂下眼,语气柔和中透着冷冽:“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我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萧峻清,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