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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小崽子怎么办?你杀了它们的母亲,将它们留在这里,怕是活不成的。”
  聂昭不以为然:“那母熊要伤你,杀它天经地义!”
  然而见祁襄对那三头小兽很是怜悯的样子,语气又软了下来:“好嘛,姐姐心善,我叫他们将这三头崽子带回去养着便是了。”
  祁襄开怀一笑,起身朝萧允墨走去,她俯身去探他的额头,脸上瞬时不见了笑意:“得快送殿下回去诊治,烧得这样厉害,恐怕不妙。”
  聂昭僵硬地回了声“好”,吩咐寨子里的
  人将萧允墨抬上舆床。
  祁襄脱下披风盖在他身上,聂昭撇着嘴角,脱下自己的,再给她披上:“姐姐别担心了,回寨子我就找人给殿下诊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聂昭挠了挠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一只黄鼠狼给我们引到这里的。”
  祁襄咯咯一笑:“你别说,我还真信。”
  回到巫族的山寨,风铃儿唤来巫医,用水蛭替萧允墨放了血,又喂了汤药,到了后半夜,高烧总算退了些许。
  折腾了一整天,祁襄疲惫到了极致,强撑着守在萧允墨床边,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聂昭劝道:“襄姐姐,你去歇着吧,他若醒了,我去叫你可好?”
  “不必,我不累……”她用力揉着眼睛,“大夫说殿下心脉走弱,他素来有心症,我怕他撑不住。”
  聂昭胸闷语塞,将手搭在她肩上,迟迟才开口:“襄姐姐,不会的。”
  话语间,萧允墨握在祁襄掌心的指节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殿下!”她兴奋地惊呼,前倾身子,脱开聂昭搭在她身上的手。
  萧允墨嗓音沙哑:“襄儿,我没事了。”
  “心口呢?可感到痛?”
  他摇摇头,瞟了一眼聂昭,咳了几声,又转说:“似乎又有些痛……不打紧的。”
  聂昭满脸嫌恶,走上前,并未看萧允墨一眼,哄着祁襄道:“姐姐,殿下已然醒了,你整夜没睡,快去休息吧,我在此处守着,必不会有事的。”
  萧允墨也附和道:“襄儿,我身子没事,你去休息吧,我也正好有几句话,要同小王子说。”
  祁襄纠结再三,终究妥协:“那好吧,我去睡一会儿,天亮了再来看你。”
  萧允墨浅浅一笑,冰凉的手抚了抚她的脸:“多睡一会儿。”
  待她走后,两个男人的面上都严肃起来。
  聂昭率先开了口:“此事是风铃儿找人做的,原因在我,她只想扫除我和襄姐姐之间的障碍,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望殿下,不要追究。”
  “障碍?”萧允墨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难道我死了,祁时安就能跟了你?”
  “风铃儿年纪尚小,并不通人情世故,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与巫族无关。况且她已尽力弥补过错,派人遍寻雪山,将殿下找回后又请最好的巫医救治您的疾痛,还请殿下——大人大量。”
  他低头拱手,言辞恳切。萧允墨冷冷看了他须臾,低哑的嗓音缓缓开腔:“撇开我的身份不谈,难道你就不想杀了我?”
  聂昭脸上现出悲凉的苦笑:“我当然恨,恨你先认识了她,自然也想过,若这世上没有你该多好……但正如殿下所说,你要是有个好歹,襄姐姐难道就会多看我一眼么?不,这样她心里只会永远念着你。”
  他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狠戾:“我恰恰不能让殿下死,我要让你亲眼瞧着,终有一天,她也不是非你不可。”
  “哦,是么?”萧允墨嘴角的笑意冷若冰霜,“那我便——拭目以待?”
  第75章 【柒拾伍】天选子萧允墨这时也开了口……
  两日后,萧允墨逐渐痊愈,月烛长老将三人请至冰瀑后头的巨大石室,此处是巫族举行占卜和其他重大仪式的场所。
  石室实际是一个庞大的洞穴,巫族在其内石壁上凿刻了先知的石像,栩栩如生的头颅从穹顶向下俯瞰众人。族中长老悉数到场,皆着华丽的彩羽法衣,代表萨满的鬼面具别在头顶。
  洞口满结尖利的冰棱,洞外是倾泻而下的千尺冰瀑,水声震耳欲聋,而月烛的嗓音却更深沉有力。
  “怀王殿下。”她看向萧允墨,神情庄严,“殿下在雪山遭遇不测,幸好您福泽深厚,终究无事,本座深感欣慰。”
  “不测?”面对月烛避重就轻的说辞,萧允墨也不拆穿,只是暗讽道,“雪山之中的确暗藏杀机,好在本王命大,才勉强躲过一劫,只是本王素来体弱,如今身子还虚着,不知大祭司今日请我们来,是有何要事相商?”
  月烛不急不恼,稳稳道:“前日我向长生天求问,得了一个启示——弑熊之人,乃我朔金天命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聂昭身上,月烛也缓缓看向他,语气坚定不移:“昭王子,既是天意,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聂昭眼中绽放出神采:“当真?没有别的条件?”
  “条件自然是有,王子先前允诺的遵奉国教、册封国师之事,自然还当作数,只是你与风铃儿的婚事,我不强求,但我仍希望你能想明白,与巫族结亲,才是明智之选。”
  聂昭郑重一揖:“月烛长老,除了婚事,其余条件,完颜昭皆可答允,言出必行。”
  月烛颔首:“既如此,便来接受长生天的赐福吧。”
  她朝他招手,站立两旁的巫族长老们口中发出低沉的吟唱,那声音与洞外的水声融合,仿佛大山自身的吐息,充满神性。石室两侧的一排排香炉里飘出缕缕彩烟,馥郁的幽香沁满整个空间。
  聂昭与祁襄对视,得到她眼神的鼓励,他迈步缓缓走向神台。他踩着石阶往上走,忽然几只仙鹤掠过头顶,再定睛一瞧,又仿佛只是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这是什么?”萧允墨抬起头,只见石室上空不断闪现各种神迹,那些先知的石像也仿佛活了一般,有的颔首微笑、有的嗔怒瞪眼、有的眼含热泪。
  祁襄过来搀扶他,低声道:“那些炉子里点的,不是寻常熏香,殿下身子未愈,尽量少吸一些为妙。”
  “这些是幻觉?”他往她身上靠了靠,凑在她耳边问。
  “嗯,都是假的,殿下要是觉得不适,闭上眼睛会好些。”
  聂昭则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心中不由激荡起一股豪情。他加快脚步登上神台,月烛身后的祭坛上忽地喷薄出熊熊烈火,她用三根手指在祭台上摆着的三个小瓷钵里各蘸了一下,将彩色的泥土涂抹在他额上,口中大声念起听不懂的咒词,她的唱念声响彻石室,在药物的加持下,仿佛神祇来自天上的密语。
  仪式结束,炉中香火燃尽,众人眼前的幻觉也渐渐褪去。
  从冰瀑归来,三人组又被请去月烛的帐篷,商量回临阙夺位的计划。
  月烛小抿了一口杯中的奶茶,语气一如既往得淡漠:“以巫族的实力,助你打回朔金,是痴心妄想,昭王子且说说看,你可有什么计策?”
  聂昭看了一眼祁襄,笑道:“襄姐姐,你可有办法?”
  祁襄答:“巫族与朔金王族本就是亲密盟友,近来只是略有疏远,若大祭司想示好投诚,那霍因大汗总不会将你们拒之千里之外。”
  聂昭的笑意更浓:“姐姐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只要我们扮作长老您的随从,同您一道去给我三哥贺寿,不就自然能到他身边了么?”
  萧允墨也笑了:“如此看来,你这三哥的生辰,来得还真是时候。”
  “可不是,我三哥生在上元之日,人人都道是祥瑞之命格呢。”
  商定了计策,稍作准备,巫族的贺寿队伍赶在上元节前下山了。
  到了朔金王城临阙,守城的一见是巫族大祭司亲自来贺,果真没有阻拦。行至王宫门前,霍因汗王早已得了通传,派来亲信迎接。
  “月烛长老亲临,怎的也不提前遣人送封信来给我们大汗,也好叫我们做足准备,不至于怠慢了贵客。”说话的这个扎其是从前就跟在完颜霍因身边的,尽管他如今苍老了许多,聂昭依然认得。
  而他此时脸色涂得黢黑,还贴了假须髯,对方定然已经认不出他来。
  月烛淡定作答:“我们与大汗本就是自己人,并不是什么贵客,不必如此客气,此次前来诚心为大汗祝寿,你们只寻常接待即可。”
  扎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大祭司此言感天动地,小人先带你们稍作休憩,待晚些时候,大汗与大
  臣们商议完政事,会亲自召见您。”
  他将巫族一行人带至王宫西侧的一座殿宇门前,待扎其走后,聂昭站在院内驻足良久,祁襄回过头,轻声问:“为何不进去?”
  聂昭眼里现出几分感伤:“从前,这院子里栽满了茉莉,茉莉花在北境不易存活,但我父汗还是会叫人寻来,养在母亲宫里,只为让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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