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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即使在现代医学技术发达的现代,相比外源性的药物激素刺激,杏交仍然是平稳度过特殊时期最高效和天然的手段。
  何况是当时那种do or die的极端情况?
  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一种权宜之计而已。
  阿奎那对那件事如此念念不忘,实在让海戈莫名其妙。
  明明他既没有伴侣,也听说过有任何喜欢的人。
  难道……
  联系那天晚上对方那生涩的反应,海戈终于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忽然发问:“该不会那是你第一次吧?”
  还在滔滔不绝的阿奎那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捂着喉咙剧烈咳嗽了起来。
  海戈多少有点不可置信,上下打量着他。上次他说自己已经多少岁来着?
  一个人,有可能——直到30岁还是童真吗?
  他没有把这句疑问说出口。但是,敏锐又慧眼如炬的律师先生,早已经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海戈眼中的震惊。
  他面容扭曲地躲开了这记凛冽的直球:“……这和第一次还是第一百次,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
  阿奎那恼火地纠正道,“‘该不会’是什么意思?我就算是六十岁,也有保持童真的权利!”
  海戈耸耸肩,表示自己压根无意就这个问题多做纠缠。
  ——总之,他终于搞明白了阿奎那对他有事没事就找茬的根本原因:因为自己未经允许把他糙了一顿,所以阿奎那耿耿于怀,觉得“太不公道”。
  真是幼稚。这就是衣食无忧、养尊处优造成的后遗症吗?海戈想起阿奎那平时总是有意无意标榜自己的专业性,和作为年长者的成熟。专业性暂且不论,论起成熟——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娇气的性格,又哪里像是年长者了?
  海戈懒得再听他絮絮叨叨了:“好啊。”
  阿奎那一怔,像是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
  海戈就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把人径直往外头沙发上拽——迎着对方震惊的表情,他淡淡地说:
  “你想糙我?来吧。”
  ——以上就是那场双方都临时起意的侵害事件的前因。
  今夜是谁的眼泪打湿枕头?
  反正不是海戈。
  虽然因为事前毫无准备和粗暴猛烈的对待(当然这完全是他本人造成),他的身体在冲澡的时候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回想起刚才,对方脸色苍白,泪痕满面(此处存疑),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后的秋海棠(此处为当事人的主观描述)……他竟然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丝……抱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海戈自己也大惑不解。
  我是不是把他坐坏了?
  在方才那短暂的几分钟(尊敬的法官大人,请隐藏这几个字眼以免对受害人岌岌可危的心理状况造成猛烈的二次挫伤),自己体内那玩意儿有折断的感觉吗?
  海戈陷入了沉思。
  毕竟,对方浑身上下都那么清秀、美丽。谁都知道,什么东西一旦观赏性高了,实用性就会降低。就像一只昂贵精美的手表,最大的功能就是用来装x,万不能用来当榔头砸钉子。
  一想到经过当晚这番粗暴的对待,这副刚从柜台里取出来的崭新手表,以后可能连走时都可能变得不准,海戈也不禁有一丝遗憾。
  但是他是这样宽大、豁达、干脆的个性,又很快自我开解道:
  哎,管他的——不管怎么说,今后他再也不会就这个事情对我再做纠缠了。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关掉水龙头,走出了浴室。
  第18章
  十三年前,16岁的阿奎那·兰波第一次走出故乡密泉镇,孤身一人来到大蓝丘州求学。他是近十年来该大学在密泉镇所录取的第一个全奖生。
  彼时的阿奎那具有属于“从保守小镇来到开放大城市求学的优等生”的一切标签,内向、严肃、拘谨、清高。他坐了四十二小时的铁皮火车硬座,灰头土脸、腰酸背痛,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从柴油内燃机列车上踉踉跄跄地跳下来,迎接他的除了大蓝丘州炎热干燥的季风引发的旷日持久的皮肤过敏,还有此地与他格格不入的“自由开放”的气息。
  这是“大迁徙”后第七年,战争的阴影似乎已然完全褪去,自由放任的思想风潮开始在国内潜滋暗长,首当其冲的正是大城市高校的年轻学子们。比起枯燥无趣的学业,他们更热衷于性、酒精、刺青穿孔、爆露的衣装、叛逆的摇滚乐,沉溺于不限时提供酒水饮料的“艾抚晚会”,或是在凌晨抱着收音机带着同伴在高速路上飙车呐喊,以此反抗在大战后逐渐崩塌的旧式社会规范和传统道德。
  而阿奎那,却出生在南部一个民风保守、家道殷实的教徒家庭,小镇少年生平最大逆不道的劣迹,只不过是翘掉周日的教堂礼拜而已。为决定是否支持阿奎那独自远赴他乡求学,家里各路亲戚统共开了六场讨论会,阿奎那使出浑身解数才赢得家族的许可。但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双亲仍旧为他提心吊胆坐立难安。父亲戴着眼镜皱着眉头逐字研读《蓝丘周报》上离经叛道的社论,在教堂门口和亲戚群情激愤地抨击现代年轻人日益堕落的道德水准,母亲每周二和阿奎那打一通电话,叮嘱他闭门塞耳专心读书,不要参加游行、凌晨集聚和任何提供酒水的舞会,时刻提防被人搞大肚子或者把别人的肚子搞大。
  阿奎那铭记在心,不让父母有半点担忧,反复保证自己会绝对遵纪守法、力求上进、不耍流氓,在且仅在结婚的前提下才与对方单独外出。
  以他的道德标准,确实看不起当下浮躁浅薄的社交氛围,但形格势禁,又不能全然自我封闭,做个老气横秋、无人问津的书虫学究。于是他一周参加一次团体聚会,在音乐震天的舞厅吧台前喝气泡水,无视身后魔光摇曳的酒池肉林;或是穿得严严实实去各种集会上“观光”,却又像预防感冒病毒一样谨防与同龄人沾着汗水和信息素的肌肤相接触;或是在同寝舍友带人留宿、把铁架床摇得吱嘎作响的时候默默戴上耳机,第二日早起出门晨跑,面不改色地迈过寝室满地裹有不明液体的纸团;或是终于决定搬出宿舍外出独立租房,从隔壁邻居飘着大麻味和可疑嚎叫声的门口目不斜视地经过。
  他与同期搭话,微笑得体、点头赞同,并不费劲寻求认同或是大肆批判。谁都想不到他在暗里顾忌一开口就会被轻浮放荡的风气所腐蚀。他是如此地善于伪装和周旋,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认为阿奎那·兰波亲切、随和,只是稍微有些腼腆和严肃。
  到研究生第二年,一大半出于同侪压力,他终于和一个同班同学尝试交往,白天在中央公园喂天鹅、晚上在高档餐厅谈论历史和哲学,肢体接触仅限于牵手、拥抱、贴面颊,万不得已才接吻。这场“君子之交”一直到两人因“政见不合”而几经争吵、和平分手。毕业走出象牙塔之后,他也经历过理想被磋磨、不免于愤世嫉俗的痛苦时光。但论起最堕落之举,也无非每天睡到早上十点、连续一周都没有去健身房、服用抗焦虑药物略略超过了推荐量,如此而已。
  对于性,对于情爱,因为实践经验的全然匮乏,他的态度保守得近乎理想主义,竟然成为了他老练通达的处事风格之中尚未被世事打磨的、极其天真的部分。关于他理想中的伴侣,势必要有卓越的才智、高尚的情操、优雅的风度,兼具狮子的勇力和绵羊的柔情,武可英勇一举拔出石中之剑,文可随口引用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批判资本主义的腐朽性,从头到脚闪耀着真知灼见的光芒,让人心悦诚服。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对象,也不可以与其轻易苟和——在他的认知里,性应当是爱情与责任感的结晶,前者必须要经过天长地久、相熟相知的磨砺,而后者又必须建立在务实、理性和高道德水准的基础之上。某种程度上,他的贞操观和上个世纪修道院里的修女也差不了多少。因为千挑万剔、宁缺毋滥,他甚至开始做终身不婚的思想准备。
  ——那时距离他被一个陌路相逢的贫民窟混混海戈·夏克,以不同的方式强行夺走两次童贞,还剩下四年零八个月。
  这次交流的效果很好。整整一周,阿奎那没有再和海戈说过一句话。
  没有人比海戈更能与沉默相处。但是阿奎那,整日不发一言,面色青白,神情阴郁,幽灵鬼影似地在公寓里飘来荡去,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否尚在人世。即使是海戈,终于也开始觉得,是不是多少有点义务对他有所关怀?
  这日清晨,他把热气腾腾的芝士培根披萨切下一大片,放在阿奎那面前的餐盘上,又像喂猫一样端来一杯果汁——没有像以往那样转身就走,而是双手扶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第一次做这玩意儿的时候,差点烧掉了半个厨房。”他指的是披萨。
  这好像是他们认识以来海戈第一次主动搭话。阿奎那从报纸后面抬起眼睛看他。海戈沉思着、在心中斟酌着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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