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海戈的脸上终于涌起了一丝怒气。虽然那愤怒稍纵即逝,又转化成了一种冰冷的嘲讽:“我说过,你并不了解我。”
“是啊,所以我们才需要好好‘交流’一番嘛。”
海戈站起身来。洗浴间的顶灯几乎被他挡住,因为背着光线,他的五官神情模糊不清,更平添了一份难以预测的可怕之色。
他说:“好啊,那来吧。”口气居高临下、又淡漠随意,好像准备卷起袖子替他扛一袋土豆。
阿奎那心底浮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下一秒海戈就攥住了他的胳膊,半推半拽地拉着他往外走。阿奎那挣开手臂,恼道:“你要做什么?”
“帮你治愈心理创伤。”海戈平静地说:“还是你想在这儿干?”
阿奎那噎了一下,匆匆扫了眼灯光昏暗、满地凌乱的洗浴间,推辞道:“那倒不必——”
话音未落,他就被海戈拽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他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沙发垫上,就看到海戈迅速脱()去了自己的裤子,跨腿坐了上来。
阿奎那喉头发紧,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发现海戈的体重已经压得他动弹不得。他的心脏在胸腔内怦怦直跳,硬着头皮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落荒而逃(事实上是想逃也逃不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建议(其实是语无伦次地打岔)道:“不如我先来放一张碟吧?我还蛮重视氛围体验的。你喜欢 e·l·詹姆斯的歌——啊!”
海戈很快扯开了他的腰带,剥掉了他的下装。夏季棉麻家居服质地柔软,触感凉爽,裹着他的内()裤掉下沙发的时候,像是一股水流从他大腿上滑了下去。
海戈展开双臂,撑在他的两侧,俯下身凝视着他的脸。
他淡淡地说:“所以,你会不会?”
阿奎那四肢发僵,他的视线被海戈的短袖下摆挡住,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能感到海戈正和他贴合在一处。那温热的、沉重的、全然陌生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惊惶愕然抬眼瞪视着海戈的脸。从看守所出来当天,海戈就开始给自己理发。他的发脚剃得极短,粗硬的深灰色头发几乎贴着头皮,更彰显出如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的面庞,脖颈粗壮,下颌坚实,连看上去最柔软的嘴唇,也像是古希腊石膏像那样厚重——这是一张充满雄性特质的脸。
阿奎那并非介意对象的性别,但是这么一张脸的主人——真的能够让自己做出“那种事”吗?
阿奎那心乱如麻,根本想不到答案。海戈没有等多久,抓起阿奎那的手带着他伸到了自己下面。他的手指摸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阿奎那全身的血都冲上了脸,不受控制地一跳,差点翻身掉下沙发。幸好海戈手疾眼快,一把揽住了他的腰。他显然也想不到阿奎那的反应会这么大,紧紧皱起了眉头,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阿奎那略定了定神:“你……”
他其实也不知道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仔细想想,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当真要做到这一步!他有自己行事的准则,一向以充分的准备为前瞻,事事三思而后行,何况是这种事……这种事!他事前完全没有这个准备!
那种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的慌乱猛地攫住了他。他的视线无措地乱转,最后又落回海戈身上。
海戈身上的短袖因为方才的动作被卷了上去,露出了粗壮结实的腰部。那不是高挑修长、面带迷人微笑的男模特会在电视上展示的、抹着橄榄油的优美身段。而是一种粗野的、蛮不讲理的、比起观赏性更重视实用性的身材。那是在劳作中锤炼出来的身体,结实饱满,块垒分明,每一束肌肉都有它的用武之处。
那高大身型投注下来的阴影让海戈显得愈发庞大,几乎整个覆盖住了他——这种力量的悬殊,连并海戈直来直往、安全不按规则行事的风格,都转化成了某种混沌的恐惧感,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上。然而,这种恐惧感不知为何,又渐渐转化成了别的什么……
阿奎那的双手扶住了海戈的腰,掌下温热结实的肌肉竟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他慢慢往上触摸,一直抚摸到他肋侧的前锯肌。
他抬起眼睛,海戈一语不发、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神情无关乎育望,更像是一种静待着的容忍。这强壮蛮横的野兽,此刻竟然默许他对他做这种事——单就是这种想法本身,就在阿奎那心中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
阿奎那眼角发红,浑身发起抖来。他的手臂用力撑着沙发软垫,想要支撑起上身,却被海戈钳着双肩牢牢压制住了。
沙发太狭窄,坐垫又太柔软,叫人无处着力,阿奎那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发疼,却又完全动弹不得。快感和痛苦紧密地交织在了一处,不是幻想中韵律温存的柔和的水波,而是一浪又一浪暴烈的、野蛮的海啸,忽地涌漫上来,兜头盖脸地将他淹没。他的眼耳口鼻像是被摁进了潮水之中,他的呼吸越来越短促,胸腔鼓胀,连肺部都开始发疼。他的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呜咽声,求救般地抬起双眼去寻找海戈。
然而他只看到一双冷静的暗金色的眼睛……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睛置身事外地端详着阿奎那的脸,斟酌着施加给他的快感。
……
海戈一怔,停下了动作。他也想不到对方竟会这样突如其来,垂下眼望着他。
阿奎那紧咬牙关,怨愤地、屈辱地看着他。他的身体还在不停颤抖着,眼角通红,眼底几乎湿润了。一半是因为消逝了的快感的余韵,一半是因为愤怒……气愤对方的蛮横和胡作非为,更气愤于自己的软弱和所蒙受的羞辱。
海戈虽然丝毫不能体会对方百感交集的痛苦心境,但是也确乎感到了此时此刻难以言喻的氛围。他放开了阿奎那,一语不发地站起身来。
在那一瞬,阿奎那瞥见了他的身体……在他纯白色的腹鳍之下,他的鳍脚甚至没有半点兴起的征兆。
海戈走开了。明亮的顶灯无所遮蔽地直设下来,狠狠蛰着阿奎那的眼睛。他感到自己浑身冰冷、拈腻,像是冰冷手术台上一只被开膛破肚了的丑陋的青蛙的尸体。
第17章
阿奎那又发疯了。
海戈·夏克被他堵在狭窄的洗浴间里,被迫听着他满面通红、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地说着一大堆话。
海戈什么也不能干,只能抱着手臂倚着墙,默默等他发完癔症。他很想把手上的活干完,但是理智告诉他,如果他抛开阿奎那自顾自做事,对面这把莫名其妙的怒火绝对会烧得更久更猛烈。那样更烦。
再坚持一会儿,挺过去就好了。
海戈面无表情,实际已经开始自我放空。他完全听不懂阿奎那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只能百无聊赖地盯着他的脸。
阿奎那雪白的双颊涨起潮()红,形状优美的红润嘴唇一张一合,头发像一匹富有光泽的酒红色绸缎,澄净的蓝色双眸,原本是典雅的矢车菊蓝,此刻被强烈的情绪所感染,闪耀着蓝宝石一样炫目的电光。
……这么漂亮的脸,为什么动不动就像个烧开的水壶一样尖叫个不停呢?
海戈在心底默默想着。
话说,前面他是为什么生气来着?
哦,是因为海戈在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洗了他的内()衣。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和我到底是熟、还是不熟……?如果熟,你就不应该什么事都瞒着我,逼着我费尽心思地调查那些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事情!”
阿奎那走来走去,暴躁地挥舞着双臂。
“为什么!你总是不理我、不和我说话!你当我是透明人?是空气?”
因为有时候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听懂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知道怎么回也不想回。
——比如这句话。海戈默默想着。当真说出口,你不是又要跳脚了?
“……如果你和我不熟,你为什么又要——煮我的早餐!修我的水管!你还洗了我的内()衣……你还——你还糙了我!”
哦,对了,这才是关键。
两周前,阿奎那发作了一次严重的汐热病。
汐热病是鱼类嵌合种信潮无法得到及时疏解而导致的疾病。重症汐热病治疗不及时会引发多器官衰竭,在安抚剂没被普及的年代,也常有致死的先例。
当时情况特殊,时间紧急。海戈见义勇为当仁不让,替阿奎那合情合理地纾解了汐热病的症状。
简单说,就是他糙了他。
……在他们相见的第二面。
确实有点匆促了——但是,结合当时荒郊野岭、危在旦夕的紧急形势,除了那种选择,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再者说,这种事真的很正常。
在海戈生活的环境,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钱买得起安全无副作用的抑制药品,或者能坚持每个月定时去社区注射抑制剂。
更别提有些人的特殊生理体质,或是外部信息素诱因导致的突发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