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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好久不见,布莱德。桑琪今天有在局里吗?”
  “当然。”
  微薄啵)啵}布+丁|猫)酱
  “她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你呢?我听说你从律所辞职,去州立大学念了博士,这是真的吗?”
  “一半一半吧。律所没辞掉,博士也没毕业。我恐怕还没想好接下来该选哪条路。怎么样,布莱德,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布莱德平视前方:“算了吧,阿奎那。我连午餐到底选鸡胸肉还是牛里脊都没想好。”
  他转动淡褐色的眼睛,在阿奎那脸上轻描淡写地掠了一下,不带多少感情地说:“不管怎样,很高兴再见到你。”
  阿奎那笑了笑,把登记单递还给布莱德。
  他绕过办公大楼,径直走向法医检验室。
  和光鲜热闹的办公大厅相比,这栋矮房显得阴冷黯淡,散发着一股很久没有打理的生鲜冷柜里的气息——第一次听到这个比喻的时候,桑琪笑得赫赫作响,说有机会一定要请阿奎那参观一下她真正的家用保鲜冷冻室。
  当阿奎那走进法医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桑琪向后仰靠在办公座椅上打盹,鼻梁上晃悠悠地支着一把柳叶刀,那股懒散劲儿简直比解剖台上的尸体还要松弛。
  她听到脚步声,眯着眼看着阿奎那从门前走进来,鼻子里拱出一声含糊不清的鼻音权作招呼。
  “阿奎那,阿奎那——”她拖着长调慢吞吞地说,“什么潮把你送来了?”
  “我来看看老朋友。”
  “得了吧,看老朋友怎么不带瓶酒来?在酒馆遇见你我喜闻乐见。在这间办公室?想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别这么说,我们在小酒馆里共渡的亲密时光还少了?偶尔我们也应该清醒友好地说说场面话,不必总是喝着苦艾酒,神情恍惚地互倒苦水。”
  桑琪哈哈大笑,接住鼻子上滑下来的小刀,插回制服鼓鼓囊囊的前襟口袋。
  “好吧,那你可得抓紧时间,我说场面话的时间很有限——你是为某个案子来的吗?这么看来,你已经重操旧业了?”
  “帮一个朋友的忙而已。上周五你接手了茴香街一起案子,你还有印象吧?”
  桑琪的眼睛闪了一下。“果然。你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你会是为它而来。”
  第4章
  年轻的女法医伸出一个指头支着额角,慢吞吞地回忆道:“案发现场很惨烈,一共有三具尸体,两个被干净利落扼死的小混混,作奸犯科的老手,死不足惜;可怜的女主角衣不蔽体,浑身都是被利齿撕裂的伤口,脖子差点被咬断,只靠一层薄薄的肌腱和皮肤勉强连在一起。说起这个—— ”
  她露出古怪的笑意,“你知道鲨鱼交配的习惯吗?”
  那股促狭的笑容意味着什么,阿奎那心知肚明。他刚想说些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热度猝然涌了上来,全身血液仿佛径直冲上头颅,眼前天旋地转。他一把抓住身旁的椅背,才站稳了脚跟。
  桑琪也看出了他的异常,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太好——”
  她仔细端详着他。他显然很不舒服,紧闭双眼,一手摘下银眼镜,一手使劲捏着鼻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那症状很难形容,像是忽然害了高热,白皙的双颊泛起红潮,原本冷淡锐利的气质被冲散了,周身散发出一股隐约的、暧昧的热度,一头鲜丽的红发愈发像是被火焰所染,耀出一阵璀璨夺目的光泽。
  这景色着实令人不安。桑琪喉头发痒,清咳一声,迟疑着说:“阿奎那,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你的气色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她眼神闪烁,犹豫不决,“你这两天该不会是……”
  阿奎那从口袋里取出药瓶,倒出药片一口吞下。
  “老毛病了,”他疲倦又厌烦地按着眉心,“每年夏末的过敏症,一旦气候湿度不适宜就要发作。”
  水族孱弱多病的体质,桑琪也有所听闻。大部分水族对外界温度环境都有相当苛刻的要求,为此不得不聚居在特定领域生活。像阿奎那这样执意奔波在外的水族少之又少。某种程度上,她也理解为什么每次阿奎那来警局来找她的时候心情都不太好。她能想象,当他横穿过挤满了雄性肉食类哺乳科聚集的办公大厅的时候,一路上不知道要收获多少垂涎三尺的眼光——不管出于食欲还是其他什么。
  “噢,真是辛苦。”她适可而止地感叹一声,收敛住了自己的同情。她很清楚阿奎那讨厌因为他的种族体质被过分关怀,便又岔开了话题:
  “这个夏天可真是热得反常啊。酷热的天气似乎也分外容易引起生理的躁动。你知道这种季节涨得最快的,除了气温,还有哪两样东西吗?”
  桑琪竖起两根手指,笑嘻嘻地说:“第一是色擎付费频道的收视率,第二嘛,就是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尤其是性犯罪——”
  好吧,又被她把话题绕了回来。桑琪看着阿奎那,意味深长地说:“每当这种时候,真不由令人感慨,就算外表再衣冠楚楚,我们说到底还不过是动物而已啊。”
  阿奎那低哼了一声。“这种东西一概而论就很可笑。比如我——”
  他用过了抗过敏药,那股异常的状态很快消失了,重新戴上银边框眼镜,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清醒和冷诮,望着桑琪微微讽笑道:“你可能不知道,精神世界丰富到相当的层次,杏交就毫无吸引力。我恰巧是那种对那种低级享乐没有什么兴趣的类型——”
  看他的样子,市政府实在很应该为他的杏欲冷感颁发一枚金质勋章呢。
  桑琪“嗤”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随你说吧。不管你承不承认,眼下我们讨论的不正是一起暴力性犯罪吗?哦,才说到鲨鱼交配的习惯——你知道吗?在杏交时,雄性鲨鱼会咬住雌性鲨鱼的身体防止它逃跑,为此雌鲨鱼不得不进化出相对于雄鲨鱼数倍厚度的皮肤以防被咬死。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雌鲨鱼死于交沛中的尖牙利口。真是爱欲成狂啊,是不是?”
  “她殷道内的京液可以确定是海戈的吗?”
  “和伤口上的唾液一样,能确定是水族鲛科,血型也和海戈吻合。再精确的鉴定,目前的技术还不支持。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证据链也足够完整了。我听说刑警们已经向他的邻居取证过,在此之前他和女性受害者一直住在一起。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轧姘头——那个美女是芳芳夜总会的歌女,海戈有时候会去那里看场子。你见过他的块头吧?我敢保证有他在的场次,没什么人敢轻易惹事。”
  “这家夜总会的名字倒是很复古,值得一去吗?”
  “呵呵,那是最时髦的人们闲来无事解闷找乐子的地方。我真心不建议你去那儿玩。”
  “怎么,那地方不对水族开放吗?”
  “恰恰相反。问题就在于那地方对所有人都开放。只要有足够的钞票,飞禽走兽它都来者不拒——甚至包括那些‘未被界定’的物种……”
  即使是桑琪,说到这个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音。这愈发让她的描述染上了一股禁忌诡谲的色彩:
  “这家夜总会坐落在喀隆区,众所周知,那是个‘三不管’地带。据说它有着最前卫的装潢,适用的却是又原始、又淫亵的丛林法则。像你这样的体面人,应该离那种地方远点。何况,以你的姿色,一旦迈进那种地方,马上就会被生吞活剥的。”
  她举起双手,迎着阿奎那瞥过来的眼神,露出促狭的笑意:“抱歉,我知道你很讨厌别人拿你的脸开玩笑,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听你这么说,我就更有必要去看看了。”
  “别淘气,阿奎那。那种地方的幕后老板向来藏得很深很深,你单枪匹马地闯进去,除了危险什么也收获不了。如果你真想见见世面,先向一两个可靠的知情人打探一下吧。”
  “‘可靠的知情人’,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她指点阿奎纳走向角落的橱柜,让他在一堆落满了灰的文件里翻翻拣拣,终于找出了一张烫金名片。
  阿奎那读出名片上的名字:“‘米迦勒·阿契安吉’——这算什么?降临在杂居区三不管地带的天使吗?”
  “虽然和天使搭不上边,但他确实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看来你欠了这小子不少人情,竟然会这样替他招徕。”
  “不管怎么说,他还算得上是个可靠的家伙,天生适合在黑暗里潜行,善于挖掘那些肮脏的小秘密——如果有的话。你不方便出面的脏活交给他去做总没错,只除了一点……”
  “怎么了?”
  桑琪摊开双手,无奈地说:“他是个未登记在册的‘迷宫之子’。”
  “哦。”
  “‘哦’?”
  “怎么,我该向监管局举报他吗?我以为这是你们刑警的活儿。”
  桑琪闷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讨厌‘迷宫之子’——毕竟我就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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