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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林霜柏边说边看着沈藏泽在白板上陆续写下关键词,然后不等他示意就已经写下安仁的名字,并将其符合人格异常的特征也写了出来,林霜柏停顿几秒,再看一眼会议室里的刑警们,也全都很认真在听他说明,也就调出第二份安仁的档案,继续说道:“相较于安善,安仁一直都表现出更为明显的人格异常特征,但在成年前后,我们能从他的个人档案中看到,他的行为模式产生持续的改变,他变得更加能融入人群,跟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说明他很清楚意识到自己跟一般人的差异,并选择通过技巧改变自己的行为进行一定程度伪装。而在十九岁时,已经更改国籍持有外籍身份的安仁又出人意料的选择了参军,根据我通过特殊关系渠道获取到的资料,他一度是特种部队delta force的成员。由于是不能公开的资料,无法进一步确认真实性,只能确认安仁确实曾经参军执行过任务,但无论安仁曾经参与过什么任务,这段从军经历必然对安仁产生重大影响。”
  林霜柏说到这里,整个会议室里的刑警都不约而同的变了神色。
  众所周知,delta force是传说中无法证实也不被承认存在的特种部队,专门执行反恐作战、直接行动任务、战略情报收集以及一切不公开不承认的黑色特殊行动。虽然林霜柏表示安仁是否真的是特种兵这一点有待商榷,但光是从军执行过任务,就已经说明安仁早在二十代初便已亲手杀过不止一个人。
  难怪安仁这样擅长伪装,能轻松代替安善回国让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绽,在这些年间利用潘时博去操纵那么多经济案受害者为自己执行各种各样的杀人计划,还拥有这样强的战斗能力,并轻而易举的制造出多个炸弹。
  一个接受过严苛军事训练的连环杀人犯,光是想想都已经足够让人胆寒。
  “尽管被过继送往国外,但安仁依旧能通过安家获得大多数人都无法享有的资源,这也在安仁的成长过程中加速他成为一个社会掠食者。”林霜柏在拿到安仁在海外的从军资料时,难免也对安仁这个人的经历感到震惊,却也明白了安仁那视人命如草芥且异于常人的三观是如何在过去这三十一年中被塑造成型,“哪怕是天生的人格异常者,也不代表一定会成为犯罪者。但安仁,由于特殊的成长经历和人生经历,现有的伦理道德乃至社会规范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不仅有自己一套看待世界的方式,也否定一切他认为不合理的社会系统、条例以及权力,我们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思考他的行动和动机,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跟我们所有人以及其他普通犯罪者有根本上的区别。”
  第一百八十三章
  per me si va ne la città dolente.
  per me si va ne l’etterno dolore.
  per me si va tra la perduta gente.
  ——dante alighieri,“inferno: canto iii”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神曲:地狱篇》,但丁·阿利吉耶里】
  屏幕上的人物资料切换,转而将视角切换回此前遇害的被害者身上。
  先是许恺瑞,然后是许苒,最后是安善。
  三人的照片以及处在这个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中的关键词同时在屏幕上被放大,三人之间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都跟安家有着紧密联系。
  “在绑架案的最初,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次要受害人许恺瑞身上,更多的调查都集中在闫冧夫妇以及被害人闫晓妍身上,以至于忽略了,许恺瑞近几年一直都跟安家有合作项目,近这一年间更是跟闫冧等其他几人一同参与到由安家主导的一个垄断项目中,但问题在于这次的项目利润比之前任何一个项目都更大,谁都想要分到更多进自己口袋,以至于他们表面上是在合作,私底下却是在黑吃黑,不仅相互蚕食暗中侵吞资源,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安家身上,试图在安宥烨眼皮子底下把手伸到安家的碗里,从安家掌控的核心配额中再分得一杯羹。”林霜柏将近几年安氏集团主导的项目投资案调出,再将参与合作的部分公司重点标出,“虽然他们都自以为做得隐蔽,但实际上频繁的小动作早就引起了安宥烨的注意,绑架案看似是在警告闫冧,真正的目标却是牵头的许恺瑞,当许恺瑞以为自己的孩子被放回来意味着自己逃过一劫,却不知这其实是在告诉他死期已至。”
  在绑架案发生时,不管是媒体、社会舆论还是他们警方都把集中在闫家上,因为闫晓妍是绑架案中唯一的死者而且被抛尸时的状态异常得令人恐惧。而其他几个孩子在第二天就被毫发无损地送回各自家中,尽管这种行为从犯罪的角度来看相当反常,可也不是不能用他们不是绑匪的主要目标,且绑匪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人所以才能逃过一劫来解释。
  可如果将整个案件重新进行整理,就会发现这些反常实则都另有深意。
  闫冧等人在绑架案发生之初没有立刻报警,因为勒索金额的特殊性让他们意识到,孩子遭遇绑架或许跟过去的经济案有关,但还有一种可能是,绑匪在通过勒索金额提醒他们:我知道你们做过什么。
  常言道做贼心虚,闫冧等人亦然。在收到勒索电话后,他们都怀疑绑架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认为很有可能是安氏在警告他们,于是他们开始感到害怕,毕竟他们很清楚,在安氏面前,自己根本算不上是能上桌的角色,如果普通人是随时能被碾死的蝼蚁,那么他们也不过是随时能被丢弃的工具。所以他们不仅没有报警,反而还藉由被勒索这个原因,通过地下钱庄以及海外汇款等方式转移部分资金,同时从部分高风险交易中悄悄撤资。
  之后,闫晓妍被撕票,几个孩子被送回家,警方正式介入展开调查,最后查出绑匪是闫晋鹏,而苗嫦曦则是帮凶,许恺瑞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于是放松了警惕并拒绝警方的保护,可他万万没想到,绑架和放人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布局,而他就像是那被猫盯上的老鼠,明明早在死亡名单上却被耍着玩,先抓一次然后放走,等他以为自己安全了,再骤然被抓回去,可这次却是半条生路都没有,他连挣扎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成为了安仁手里的又一个亡魂。
  “许苒,从十一年前开始就担任我的心理治疗医生,她最开始是为了帮安善确认,我是否记得旧案发生时在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也就是安善曾为了能在林朝一手中活下来而指导林朝一杀人。关于这点,相信你们昨天也已经得知了。”林霜柏说着抬头看沈藏泽,见沈藏泽朝他肯定地点点头后,他又看向会议室里刑警们,目光在史志杰和几个一直不信任他的老刑警身上掠过,他能看到这些刑警们脸上复杂的尴尬神色,只是他也无心去计较,“有些话当年没能说出来,趁现在这个机会,我也想向当年参与旧案调查的多位刑警前辈们道个谢,谢谢你们当年竭尽全力救出了我跟安善,也谢谢你们当年在我母亲受到骚扰时不止一次伸出援手,我还要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都没放弃过追查真凶,因为你们没有因为结案就认为一切都结束,这次才能这么快抓住潘时博并在最短时间内确认当年的旧案的的确确不止一个凶手。”
  一番感谢的话语,林霜柏字句都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他说得诚恳,甚至在说完后还是从椅子上起身,朝史志杰等人深深鞠了一躬。
  等再直起身子时,他没有再去看史志杰等人脸上的错愕和隐约的羞惭,其实他从来都不认为有人对不起他,也不认为这段时间遭受到的怀疑或是一切偏见有什么问题,史志杰等老刑警没做错什么,他们不过是在做自己身为警察的分内事罢了,更何况也不是只有他们不信任他都是人之常情,他并不认为这是值得计较或是失望寒心的事。
  已经站了起来,林霜柏就干脆继续站着解释案情:“回到案件本身。许苒这些年来,除了是我的主治医生之外,其实还一直在协助安家,密切关注安善和安仁的精神状态。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许苒恐怕比我们都更清楚安善和安仁的人格障碍问题。也因此她是最早发现安善和安仁交换了身份的人,可她并没有跟任何人哪怕是安家汇报这件事。她的顾虑并不难推测,安善和安仁,一个病得深一个藏得深,任谁都不是她能控制或是制衡的人,安家更不会保护她,所以她为了明哲保身,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溺孩杀子案后,她开始察觉到安仁的犯罪行为,当关于我的报道在网上炸开锅后,她意识到我已经成为安仁的目标,因此在给我进行心理治疗时曾向我暗示试图提醒我,然而不幸的是,安仁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许苒从那一刻起,就被他视为必须被抹除的对象之一。”
  说到这里,林霜柏眸光微黯,脸上的神情也沉了下来。
  回头看屏幕上许苒的照片,那个看起来十分和善温柔沉静的女心理医生,林霜柏心头五味杂陈,浅浅吁出一口气后说道:“许苒跟我最后一次见面,是她主动约我。那个时候,她大概已经知道安仁要杀她,并且作为安家多年来的家庭心理医生,她知道自己面前只剩下一条死路。所以她在跟我见面前,曾自己前往邮局,安排了一份定时配送的包裹。那份包裹——就是不久前我送回局里的那一份,关于安善和安仁的完整资料,她作为医生的评估记录,还有我的治疗过程档案,甚至还包括她与安仁之间的几段对话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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