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勤工俭学,在后台跑跑够我两天伙食费。”走廊的灯光全汇聚在他们二人,于是江冥的言行也夸张起来,像在聚光灯下的话剧演员,义正言辞地纠正后,很快又笑了,带着一点圆滑的,谁面前都卖个好的开朗,“演出准备的怎么样?”
  盛红一点就通,将信息串联到一起,对自己单元的主线有了数,她嘴角一勾,对所有赞誉习以为常的、从容的得意:“我是女主角。”
  高一高二在准备文化节,各班都要出节目,“盛红”所在的高一一班出话剧,已经放出流程名单,剧目名却被涂掉了。
  但无关紧要,参演人员里,她作为代表排在第一个。
  江冥:“你可要小心‘男主角’。”
  一提薛潮,盛红忽然火大,任谁猎物三番两次在手下溜走,都得咬牙切齿:“你提醒我了,我的单元开始这么久了,主持人都没来找我,看来是有自己的事要忙?”阴阳怪气的。
  江冥用“男主角”作“女主角”的回应,但含着提醒的玩笑一出口,他自己又不高兴了,碍于向日葵的头颅,表现得不明显,就是声音冷淡了:“不用着急,他肯定来杀你。”
  盛红以为他脑子糊涂了:“我杀他吧?”
  “所以他要在人气值60点前先下手为强啊。”江冥与她擦肩而过,推箱子去乘电梯,“毕竟你从头到尾也没打算‘燃烧自己,奉献主人’啊。”
  次次差那临门一脚,可一点也不“神兵”,有多少成分是有意为之,假装失手,只等名正言顺地使用异能?
  “愤怒”便从盛红漂亮的脸蛋褪色,她掺假拌真地哼笑,并不在意机位另一端的主持人可以看到一切:“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一个做兵器的尚且看得开,执刃者更该懂这个道理……不过你提醒得是,还得继续‘努力’,神兵怎么能懈怠呢?”
  她脚步一转,径直上楼——她主动去找薛潮了!
  薛潮暗骂这两个神经,直奔一间教室。
  教室被充公当临时的服装间与化妆间,可能为了保密,在一众大敞四开放光芒的教室里,很有礼貌地拉着窗帘,灯也是矜持的,只在房间和镜子的边沿打光,暗的地方神秘,更好衬出明亮处会出现的各式容颜,竟然有几分百老汇后台的味道。
  从老师办公室借的衣架不够挂戏服,又占墙上挂标语的钩子,在墙面挂开一圈,围在一起的桌子一半也铺满戏服,另一半被假发、装饰道具、化妆品填满。
  他找了一圈,没看到有谁换下的校服,不怎么满意地啧了声。
  第五个角色是不参加文化节的高三生,穿附中校服最保准,虽然据他观察,玩家与扮演的角色存在共性,副本应该不是随便选的人,江冥那神经病原本要扮演的角色说不定也是一个活着就为给别人添堵的麻烦制造机,趁老师一个不注意就逃课,套个香蕉、苹果之类的戏服去凑学弟学妹热闹的混账,但总比他穿病号服乱晃强一点。
  他藏进一棵道具树,茂密的塑料绿叶挡住他的身体,边观察盛红的动向,边研究演出道具里的皮筋枪,自己埋汰自己地想,用这玩意对战开门的人形狙击有几成胜算。
  敌人没给他机会,盛红进门只拿走一个黑金配色的名牌包,边补妆边回到二楼,用钥匙打开乐器社的排练教室——女主角人缘不错,不缺上赶着献殷勤的荷尔蒙躁动男高,直接将乐器社当成个人化妆间,不屑和一群配角挤“大通铺”。
  她本来就是拿化妆包的,那话故意晃他。
  ……和江冥待久了,怎么感觉矜贵的红玫瑰也变“欠”了。薛潮心里谢过女王陛下的事儿多,钻出“树洞”,又翻了几遍,还是没有校服,只好先拿下一件私家侦探角色的米色风衣对付。
  新的病号服也被当时冲来的盛红划烂了几道口子,小腿的位置一直漏风,此时忽然被丝滑的绸缎扫过,薛潮拿衣架的手一顿,鸡皮疙瘩缓缓爬上。
  他微微低头,就见飘逸的红裙摆打旋,贴在他的小腿边。
  他再抬眼,用余光扫镜子,本挂在墙上的嫣红碎钻大礼服就“站”在他身后。
  之所以用“站”,是因为礼服内、礼服上下没有任何支撑,却像套了个最标致的“空气模特”,空荡荡又优雅地悬在那,就连裙摆落地的长度都是正好的,卷边微蹭着地面。
  薛潮一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他干脆就要这么套上,好歹体面点,面对这件成精的“女士”,却不小心牵扯到手臂内侧受伤的肌肉,另一只袖子没穿进去,从他臂下滑落。
  他心微微揪起来,怕打到身后的衣服惹恼那鬼,正要去拽,风衣袖子忽然微不可见地甩动,轻轻拖住,让他的手臂丝滑蹭进。
  薛潮的手一僵,面无表情地脱下,挂回风衣。
  风衣似乎也安静了一瞬,不太满意地晃了晃,风衣腰带差点缠住他。
  安静的教室里响起拍手声,不是人掌清脆的拍手声,而是布料撞在一起发闷的“噗哒、噗哒”声——放在化妆用书桌的一双白手套兀自拍起“手”来。
  ……他一个第五单元的代理玩家,倒先碰到第四单元的鬼了。
  桌上的衣服像下腰的人回正,直挺挺竖起来,就以坐在桌边的姿势,面向薛潮,裙摆或裤摆的鞋子踮起“脚尖”,鞋跟靠在桌子腿,颇为悠闲,像看戏的。
  的确是看戏的,桌子的这群戏服大半是女生的戏服,另一半即便是男生穿的,也大多普通或者奇怪,不是“配角”就是“背景板”,如果树精不是因为材料过于□□笔直,弯不下“腰”,一定赫然在列。
  墙上的戏服就比较精致了,它们转了转“脖子”,将自己从衣架与挂钩上解救下来,落地时,衣摆荡起因惯性带来的起伏。
  嫣红大礼服动起来,绕着他转了一圈,似乎比较满意,不满意的地方大概是他新鲜而狰狞的疤痕,绸缎阴冷冷地蹭过好几次,带着一点想刮掉的力道,很是遗憾,像看顶级玉石里天然的裂纹。
  薛潮躲开了,于是礼服也退开一点距离,优雅地提了提裙摆,算作结束。
  其他几件精致的女戏服也凑热闹,跟着发表意见,无非就是表达满意不满意,一群空荡荡地衣服在教室里转来转去,肢体语言丰富,打量、评判着他,结果是“满意”占多数。
  ……看来他在无形中通过了某种考验。
  但这只是第一关,判断他有没有某种资格的入门考验,等男生戏服里最精致和最特别的几件围过来比量,有华丽的王子礼服、骑士装、贵族西装、少爷穿的暗纹长褂、狰狞的恶龙套装等,薛潮心里有数了,这是各班话剧男主角或大反派的戏服们在挑人。
  嫣红大礼服原本挂在盛红的化妆包后的衣架,和其他班女主角戏服打量完薛潮配不配得上当男主角后,就坐回包前的椅子,原本安排给盛红的座位。
  这是一班话剧的女主角戏服,盛红来的时候没出声,看来挺满意她。
  男戏服们也很满意薛潮,但他只有一个,不够他们分。
  他倒是不介意被衣服挑选,巴不得换下这身病号服。
  但这群衣服比他还有活人气息,穿上后……谁是身体的主宰?
  第77章
  薛潮打断戏服们争执的默剧:“感谢抬爱, 但强扭的瓜不甜,我对你们之中好几位而言过大了,不小心扯断哪根漂亮‘骨头’就是我的罪过了。”
  他有注意委婉表达, 他原话想说“把你们撑得五马分尸”。
  高中虽然正是男生拔个头的时候,但高一还差点意思,更别说薛潮这放在哪里都是被请去当模特架子的身高和体型,很多戏服的大小已经固定, 根本不合适。
  唯有一件有些古旧的欧洲宫廷礼服搭得上边,技艺、质感都好,像从中世纪的宴会上现扒下来的,角色定位应该是“王子”。
  嫣红大礼服还是有些犹豫,有点恨薛潮身上狰狞的“瑕疵”,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戴”上蕾丝手套,屈尊降贵隔空点了一下, 意思“就他了”……这两件戏服是一出戏。
  男女主角都同意了, 薛潮不满意,合着他成盛红的男主角?
  演什么,开局公主杀了王子直接登基成女皇?
  “看各位的尺寸, 想来人选都有着落,只王子还没定下来。”换句话说其他戏服纯欠, 就是凑热闹的。
  王子礼服还没什么反应,红礼服先不屑地翘起高跟鞋——没定下来, 显然是因为女主角一直不满意, 觉得备选者都不配做它的“真命天子”。
  “而我正好缺一件衣服,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所有戏服心知肚明地一哄而散,古旧的礼服缓缓靠近, 就见薛潮比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几步快走,拉开门。
  江冥静静杵在门外,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有些阴森森的,一见到薛潮,花瓣又立刻“眉飞色舞”地转动。
  然不等他说什么骚话,就被薛潮抓进教室,推到宫廷礼服前:“这张脸毋庸置疑,没有比他更适合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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