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宁离摇头:“一把破剑,有什么好争的。”
  杨青鲤听得险些被噎住。神兵利器,如何能算破剑?何况白帝城天下剑宗!从那处流传出的神兵,总是令人更高看一些……
  他却不知宁离想起了昨日时,裴昭与他说,比武会赠出一个彩头。
  藏器阁中,宝剑神兵不知凡几,裴昭笑言让宁离挑一个,那时当真是笑语盈盈:“宁宁不想要这彩头?”
  宁离兴致缺缺,被裴昭拉去在藏器阁中看了一圈,不得不说,其中所藏十分丰富,剑光灼灼,一室寒芒,有许多都是鼎鼎大名的。裴昭原本是想着他是使剑的,想要教他挑一把趁手的,自忖藏器阁中,多少也有一把能有眼缘。谁知宁离逛了一圈下来,竟是一把都没有看中。彷佛那一室的长剑,在他的眼中都如同废铁。
  他心道宁离莫不是眼光高的很,一把都看不上。又怕是宁离修为不及,所以以此作为藉口搪塞。然而一番劝说,到最后宁离也什么都没有挑。
  此时宁离也把当时的答案捧出来:“我有剑了。”
  雄浑声音响在大殿:“刀剑无眼,还望各位点到即止,便以木剑作为兵器,一炷香时间内,分出高低。”
  这般,倒也算不得什么。
  所有人都用木剑,虽然有些并不趁手,但毕竟彩头乃是宝剑。
  场上进行的如火如荼,各路的年轻俊彦都上去走了一圈,不乏有奉辰卫、武威卫的年轻人。都知不仅仅是比试,还是一个在帝王面前展示的机会,纵使无法夺得那把“别春水”,但能够入陛下眼也未尝不可。
  这时候走过几轮,剩下个皮肤黝黑的高大青年还在台上,高鼻深目,碧绿眼瞳……是个胡人。宛如一头不羁的野兽,气势十分凶恶。
  杨青鲤凑过来,低声道:“铁勒的人,怕是和那二王子有些不和。”
  宁离侧目看过去,雅苏正在那一侧,瞥着嘴巴。尽管这时候台上的是铁勒的勇士,但是显然他心中并不怎么高兴,两人显而易见的关系不怎么好。
  前日比试雅苏最后没有参加,不知萧九龄是怎么与他说的,他应当是选择了入崇文馆。
  中央那铁勒勇士已经击败了好几位上场的俊彦,其中不乏大雍的武者。
  倘若……倘若最后让铁勒人夺走了“别春水”,那无疑大雍是十分丢人的。
  杨青鲤悄悄问道:“时宴朝和他哪个厉害?”
  宁离喝了一口酒,发现是甜甜的果酒,勉强也算喝得,于是不皱眉了,反问回去:“你想问哪个厉害,还是哪个赢?”
  杨青鲤一呆:“两者间难道有区别?”
  宁离道:“论境界当然是时宴朝,可境界又不能当饭吃。这个铁勒人是天生神力,而且他用的功法……”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萧九龄环顾四周,已然朗声道:“这位铁勒勇士已经胜了五轮,还有谁要上台与他比试么?倘若无人,那么他便是今日的胜者,‘别春水’便归他所有。”
  有,或许是有的。
  可是那铁勒人的气势凶恶的很,而且打起来是一种浑然不要命的架势,已经连连跌下去五个,还受了不轻的伤。都指望着别人先上去,再车轮战将他消磨一番,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来。
  顿时那场上有些寂静。
  宁离奇怪道:“时宴朝怎么不上?”他身为奉辰卫一员,这时候正该上场,挫挫那铁勒人锐气的罢?
  “我的天,阿离,你平日都看什么去了?”杨青鲤低呼,“那剑是‘别春水’,白帝城出来的。时宴朝的师承又是蓬壶……你让他怎么上场!”
  李观海门下的子弟,比武去夺一把白帝城的剑吗?
  谁不知道这两位无妄境从来都不对 付。
  宁离一时也噎住,禁不住悄声细语:“哪里是白帝城的,纯粹是贴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看白露生名儿有个‘白’,便把他和白帝城联系在一起!”
  杨青鲤语气怀疑:“你怎么知道?你当真么?”
  宁离说:“真的,比珍珠还真,我翻过谱子,里面没有白露生这个人!”
  杨青鲤奇道:“什么谱子?你和我说说……等等?你,阿离你……”他突然目瞪口呆,面上全然是震惊,为这个突然听在耳朵里的消息。世家当然有谱系记载门内的弟子,便是他们叙州杨氏,那也是有厚厚族谱的。宗门也有相近之处,可宁离说白帝城没白露生这个人……
  便在这一时,听到那台上的铁勒勇士开口,那声音粗哑不堪:“既然无人敢上前,那么今日盛会,便是铁勒胜了……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倏地转过头来,朝着台下一指,神情中别有一股冰寒凛冽:“宁世子,我对你仰慕已久,世子可愿赐教于我?”
  第90章 葡萄美酒 你还不够格,教你师父来。
  90.1.
  刹那间众人纷纷看去,想知道这铁勒勇士究竟是向谁邀战,却见他所指之处正在御案下不远,那那里坐着的不是旁人,是镇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宁王世子,不免生出些错愕。
  那大红麒麟世子服的少年如若未觉,尚且还持着水晶樽,斟着葡萄美酒。殷如琥珀,紫若晚霞,少年郎君彷佛沉浸在那醉翁仙境之中,对眼前所发生之事,浑然不觉,亦浑然不知。
  竟似是喝醉了!
  他那名头与行事作风在京中堪称无人不晓,无人不知。而当今陛下对他的偏爱亦是人尽皆知,谁不晓得那奉辰卫他是几乎不去的?谁不知道他修为就观照的那么一丁点儿?教这么个人物来接受这铁勒勇士的挑战……
  莫不是刻意想要下了大雍的威风?
  仪礼官已然看见,不着痕迹的皱眉。心里先暗骂一声铁勒人狡诈,场上那么多人,却偏偏要挑这一个。这小世子,细胳膊细腿儿的,哪里是这铁勒人的对手,只怕上去就被打的哭爹喊娘狼狈不堪,到时候陛下还不知会怎样生气。
  为人臣子,自然是想陛下之所想,忧陛下之所忧,怎么能让这铁勒蛮子挑衅陛下的心头肉?当下他开口道:“勇士可是糊涂了?宁世子并不曾递上名剌,未曾入册,算不得选手,不会参加这一场比试的。”
  那铁勒人彷佛半点也听不懂,浓眉一挑,一副反驳模样:“我先前听那位统领宣布规则时,并不是你所说这样。不拘泥于出身,在场只要有心,都可以上场……胜者凭的是一身实力,和名剌又有什么关系?”
  礼官:“……”
  礼官一时语塞,这铁勒人所说的也不错,在场年轻俊彦皆可以下场。可那位哪里是什么俊彦模样,分明也半点不想下场啊!
  那铁勒人目光如鹰隼:“我听闻世子已入奉辰卫,是天子的亲卫。想来一定实力不俗,为何如此畏畏缩缩、退避不前?还是说奉辰卫中皆是如世子这般人物,早已经无人?”
  顿时殿内隐有骚动,奉辰卫中,许多人面上现出怒容。若果说先前只是这铁勒人针对宁离,还有人幸灾乐祸、想看他洋相,那么现在,却是将奉辰卫的面子都架上。
  礼官不自觉转向上首,想要知道陛下意见。
  时宴朝长眉一挑,定定注视着那处。
  已经连番败下五人,教宁离上去,再狠狠地被那铁勒人羞辱一番么?
  纵然他并不喜宁离,亦不喜那把“别春水”,但家国在前,他还分得清缓急轻重。
  却在这一时,听得萧九龄缓缓开口:“宁离,既然如此,大王子盛情难却,你便和他切磋一番。”
  ……大王子?
  众人错愕,纷纷看去。都以为这铁勒人只是草原培养的好手,原来是铁勒的大王子?可这位并不曾听说名字在使团里!
  乌兰撒罗瞳孔骤缩,绿色的暗沉里,闪过一片阴翳。
  身份既已被道破,那便再无须遮掩。让他用铁勒大王子的身份击败这群雍人,教大雍知晓他的厉害。
  他不知道为何萧九龄会开口,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乌兰撒罗一声冷笑:“怎么,害怕了?”
  ——叮!
  水晶樽倒扣在案上,一声清越声响。宁离终于抬眸,嗓音里彷佛浸着葡萄酒蜜甜的醺然,有一些漫不经心:“你还不够格,让你师父来。”
  90.2.
  乌兰撒罗面色乍变,被戳中心中最隐秘的痛处,顿时现出些凶光。
  他师父?
  他没有师父,他一身武艺,最亲近的只有舅舅,可如今舅舅身在何处?被这些狡诈的大雍人抓住关了起来,竟然还敢在此刻提起。入京后乌兰撒罗四处打听,没有获得任何消息,解支林如今行迹不知、下落不明,宁离竟然如此刻意羞辱!
  “世子莫不是自知花拳绣腿,想要凭口舌功夫全身而退罢?”乌兰撒罗冷笑道,“竟没想到,堂堂宁王世子,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他话音尚未落下,便已被一道低沉声音喝断:“对付你,世子门下侍卫已足够,又何须世子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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