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也不知行之今日在做什么。
  这样念着时,下楼时却见得熟悉的身影,杨青鲤已经赶到法华阁来了,见得他来,拍了拍胸口,彷佛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宁离顿时笑起来:“青鲤,你这样子,倒像是我去闯了龙潭虎xue一样。”
  杨青鲤道:“虽然不是龙潭虎xue,但其实也相去不远……你听我说,魏王这个人,你千万不要与他深交。”
  宁离扬眸:“怎么说?”
  杨青鲤示意他过来,一同去了林中僻静处,眼见着四周无人,悄声道:“这位魏王殿下,虽然是陛下的幼弟,却并非同胞。而他真正的同母兄长,却与陛下很有一番龃龉。”
  宁离虽然来之前也被念叨了一番,但委实是没有上心,见杨青鲤十分小心谨慎,于是也放轻了声音:“他兄长是哪个?……韩王?齐王?陈王?”
  “被流放的那个,他生母是小时后,与和你打架的那个时宴暮,把小时后喊作姑姑,他们其实是一家的。”
  “难怪……”宁离恍然大悟,他就说这魏王请他做什么呢?结果是见家里人被打了,来他这里找场子了?
  “切记。”杨青鲤悄声道,“他虽然看着风光,但是都悬于陛下一念之间。只要陛下什么时候想起来齐王做的好事,说不定就令他滚出建邺。”
  宁离点头:“明白,明白,你不用说,我知道的……外地来的质子,不要与京中的亲王相交,这是大忌。”
  唔?
  杨青鲤没有想到,宁离居然这样清楚,轻轻地“咦”了一声,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如此通透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不通透了?”宁离哼了一声,他从来都明白的很的,好罢!
  。
  宁离心想,他看过的话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九百,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涉及,像这种帝王之家、宫闱秘事的,当然没错过。
  像魏王这种,他在话本里都见得多了,披着个画皮,假意温和来骗人的……当真以为能把他哄住么?!
  只不过乍一见面时,被那侧脸迷惑,当真看清时,只觉得浑浊不堪。
  “他说什么要请我听话本子。”宁离哼道:“我听话本子,是真的在听故事……但他听话本,指不定心里在谋划着什么事情呢!”
  况且……
  “他居然还派了人在墙后面藏着偷听,我问他他还不认!”
  杨青鲤大惊:“啊?魏王居然做出这种事。”
  可不是么!
  宁离重重点头。
  他其实也不是不能平平和和的应下去,虽然裴晵说话十分不入他耳朵,但是那张脸,只论皮相,还是稍稍有些可看之处。可裴晵竟然还安排了人在暗处偷听,那就犯了宁离的忌讳了。
  有什么是不能光明磊落说的呢?
  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他郑重叮嘱道:“青鲤,你也不要和他深交,我看他这个人……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杨青鲤心有戚戚。
  他虽然已经见过魏王,但也不过是谋面罢了,想不出来魏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宁离感叹道:“同样是宗室子弟,说起来他还是亲王呢,比行之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杨青鲤微微疑惑:“……行之?”
  宁离本是心中想着的,没意识到自己念了出来,“唔”了一声:“是我入京后结识的一位好友,也是裴氏宗亲。”
  杨青鲤离开叙州前,曾经被勒令着背了一番裴家的谱系,近支些的都有印象,不记得里面有哪一个,名唤做“行之”。
  看来的确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远房了……
  说到底,其实只要不涉及齐王、韩王、陈王,在京中随便宁离怎么交朋友,都没有关系。
  杨青鲤本来觉着宁离性子天真,大抵不明白这些,害怕宁离吃亏。但再一想,宁离既然都明白魏王不能深交,想必心中其实有一杆秤的,只不过未曾显露罢了。
  但还是小心些为好。
  “不过。”他道,“你那位行之,究竟是什么人?”
  第20章 腊八豆腐 我认识的是他这个人
  20.
  杨青鲤这么问宁离,宁离又如何答得上来?除却知晓行之是裴氏宗亲,其余的,他是一概不知。
  但若是从别的方面论一论,他还是能回答一二的。
  宁离道:“是一位风仪容止甚是出众的人。”
  杨青鲤瞥他,好生无语:“我哪里是问你这个!”
  宁离也答的十分顺口:“但是我想答的就是这个呀!”
  杨青鲤:“……”
  杨青鲤一时间哽住,很是想抓住宁离的肩膀摇晃摇晃,问问他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
  宁离见他这吐不出气的表情,倒是给乐了,没忍住,一下子笑起来:“我认识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问那么清楚做什么……你也说了,反正不是那堆谋反的亲王就好。”
  何况……万一行之有苦衷呢?
  阿耶常常夸说,我家宁宁最会体贴人心,所以面对行之,他也体贴体贴就好啦!
  。
  他说得坦坦荡荡,理也直,气也壮。
  杨青鲤听罢,一时间也沉默,终于点了点头:“是我着相了。”
  “着相”两个字出来,宁离顿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咦,你这是吃了顿素斋,就开始满口佛言了呢?”
  “可不是么。”杨青鲤煞有介事。
  两人早离了法华阁,正在山间的小径上,随意走着。这一处偏为僻静,除却他们一行,没有第二个人影。
  宁离道:“你又要拉我去看什么?”
  杨青鲤嚷道:“什么叫‘又’?这可是你先应了我的,陪我去拜一拜文昌帝君,开年后我可又得去进学了呢。”
  。
  他有说不陪么!他从来说话算话的罢,只不过想问的是另外一遭。
  宁离望着渐渐崎岖的小径,林叶掩映里不知是通往何处,说:“青鲤,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杨青鲤浑然不觉:“说罢,什么事?”
  宁离说:“文昌帝君掌管文运功名,又称‘梓潼帝君’、‘宝光纯一天尊’,乃是道家的人物。如今我们在释家的地盘,从哪里去寻一个供奉文昌帝君的庙宇?”
  杨青鲤:“……”
  杨青鲤讪讪道:“啊?没有吗,我还当建初寺是江东第一佛寺,定然有的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面面相觑,杨青鲤满脸的困惑与震惊,好像宁离说了个天大的秘密给他。
  半晌,确认宁离说的不是假话,顿时丧气下来。
  杨青鲤嘟囔道:“可我家那边的都有呢!禅院、书院、道观俱是在一处的,读书、上香两不误,难道不好么。”
  宁离心想那多半是叙州的风俗,可如今是在建邺呢。他道:“这话与我说没用,你得去给住持说。”
  杨青鲤顿时叫苦:“那我不得直接被五愧大师给打出去!”
  宁离安慰他道:“今日腊八,是佛门盛会,不如这样,二月初三,文昌帝君诞辰,我再陪你去拜罢。”
  “那得还有多久!”杨青鲤一算算日子,头都大了,“……到时候指不定我已经被学士罚上好几轮了呢!”
  两人说说嚷嚷间,早已经出了山门,幽静林径上走着,潺湲溪水间听着,不知不觉间,远山尽处,隐约又望见一处小庙轮廓。
  杨青鲤不死心,拖着宁离仍旧要去看个究竟。他定要弄清,这建邺城的庙宇,究竟供奉的是哪一位真君,或是哪一位大佛。
  宁离好笑的不行,哒哒着步子,跟着他去了。
  这座小庙牌匾上书“翠灵”,只有巴掌大小,远远比不得广阔恢弘的建初寺。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方小兰若内,山门、大殿、禅房俱有,但若是要寻浮屠佛塔,却是寻不见的。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文昌殿。
  香客们慕名而来,大多都是去建初寺上香,挤不进建初寺的,也还有别的庙宇可去,远道绕来这翠灵寺的,着实少之又少。
  院墙边站着个小沙弥,踩着石头、踮着脚尖,朝着花窗内张望,探着手臂不知道要摸什么。见得有外人来,“啊呀”一声,顿时摔了个屁|股墩儿,爬起来慌慌张张的跑了,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宁离叹道:“看看,你要到这里来,把人家小和尚都给吓到了呢。”
  两人又绕了过去,却见院墙前的大门扣着铜链,紧紧地锁着,难怪这小沙弥只能透着墙上花窗朝里间望。
  顿时间,生出些嘀咕:“难不成没人?”
  翠灵寺里静悄悄的,僻静得过分,人影也未曾闻半点。
  “那锁瞧着也不甚牢,不然我们进去看看?”杨青鲤提议。
  “破庙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来都来了……”
  正驻足的时候,听闻脚步声,却是知客僧匆匆的赶来,宁离见着了他瞳色,心中不由得轻轻地“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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