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警政司?搜校??”贺良征握着校长室内的电话筒,心中觉得荒谬,“你守着校门,我过去!”
“——哟,贺校长可算来了,”校门口果真堵了乌泱泱一群人,各个身披督政署的官服,那为首的见到她笑着说,“守门的不听话,还得劳烦您呐!”
贺良征脚步站定,倒是认识这个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此人姓贾,在警政司内职务实属不低。当初为着释放及探视之事,她也算没少跟此人打交道,此时见到,不免心中发沉——让警政司总司长亲自前来的,恐怕不是什么能轻易应付的事。
“承德太后在时曾有懿旨:‘学府所在,兵卒勿扰’,”贺良征不动声色开口道,“贾司长要带兵入校,实在不妥。”
贾德龙早有所料,此时不紧不慢让下属拿来了一张信件,说道:“我知道昨天李和办事鲁莽,给贺校长带来困扰,老贾我怎么说也得先行致歉!不过贺校长,在巡捕房收押入监的学生大部分已然招供——她们集会正是为密谋反宪之事,您瞧瞧,这可都是她们的口供啊!”
贺良征接过那信来,见到信上内容不免凝眉。那贾德龙微微一笑,似乎怕她不信,又开口道:“不仅如此,这些学生也坦言,她们的主谋夏临昕曾在校内私藏反宪卖国的资料。事涉重大啊,贺校长!您若还是心存疑虑,秋同学——”
贺良征倏尔从信件上收起目光,竟见那督政署的人员散开一角,有人便自后方缓缓走出。她见了贺良征的眼神,身子颤颤发抖,只忙垂下头不敢对视。
“秋诺,你跟你校长说一说,那证据是不是就被藏学校里了?”贾德龙催促道。
*
“没有,我一直盯着,她没动静。”
督政署内,督查使叶臻真这样回了一句,却没得到回应,抬头才见孙颖正好打完一个哈欠。
“怎么了?”她纳闷道,“昨晚老大又带你出任务了?”
“里面又关进来了一个,”孙颖回答道,“跟钱复宽作伴的。我的爱车竟然被他带人打了个窟窿,气死我了!”
叶臻真是个入职时间尚短的新督查使,方圆脸上戴了副圆框眼睛,办事勤恳认真,首个被安排的正式任务就是盯着新党卧底。叶臻真心想这卧底必然还会对钱复宽下手,所以在暗中观察之余,也直接将办公地点搬到了钱复宽的病房附近。她的办公桌距离钱复宽的病床间就隔着扇透明的窗户。不能出外勤,这段时日倒挺憋得慌,她心中激动,没忍住向孙颖多问了下昨晚的经历。
期间,钱复宽病房里进来了个白衣医生,披着金发,身材高大,叶臻真认出那是凯德瑞。凯德瑞实在是个很负责的大夫,在钱复宽脱离险境后也会时常前来观察他的情况,哪怕走了不到半小时——不对!
叶臻真想起凯德瑞往日来查看的时间间隔大约都是在两个小时,怎么今天突然反常?她心中警惕大涨,忙拍了拍孙颖的手示意。
叶臻真盯着那背影,只觉得越看越是不对劲,见她取出针管时便不由高喊道:“凯德瑞医生!”
然而那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闻声却并未回头,而是举着那针管竟猛然向病床的人扎了下去!
第122章 “告诉我——你手里那个最致命的东西。”
针尖闪过寒芒,眨眼间便逼近脖颈。然而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病床上正侧躺的人却突然动了!
“呼啦”一下棉被被踢开,后面飞起的一脚也快准狠地落在那抓着针管的手腕上。假医生未有预料,握着手腕连连后退,大惊失色间才看清那从病床上起身的人根本不是钱复宽,而是个与他身材相近、带着假发的督查使!
她心道不好,只想快逃,然而叶臻真和孙颖二人已抓准时机从窗、门两路包抄进来。孙颖举枪对准她,冷声道:“你已经暴露了丁克谨!还不束手就擒!”
那假医生见身份被叫破,且前侧后三方均临枪口,也知行迹败露、不能逃脱,方举起了双手来。
“……你们,”她环视着这几位熟悉的同僚,面含不甘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第一次下手的时候,”孙颖很不客气地回答说,“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叶臻真早就瞧出你的不对劲了!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她连你怎么和内阁那边通消息都看得清清楚楚!”
“……伍字号街389号信箱,”叶臻真背后还渗着层冷汗,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你几乎每天都去吧。”
“你们、你——我还以为你是好心!”丁克谨被另一个督查使拷住双手,仍然面带不甘地指责叶臻真说,“我们是同期,还是同学,难道你真觉得跟着这群讲究‘君君臣臣’的旧党能讨得了好?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爱给人跪着当虜才!”
叶臻真不为所动,只冷眼看着她被带了下去,才微微叹了口气。她心中懊恼自己不该一时失察,可对于这突然的“大变活人”也深感好奇。
“别放在心上,”孙颖拍拍她的肩膀说,“这人我盯着。你去那个通信地儿放个假消息。”
“好,”叶臻真没有多话,见孙颖离去,也拔腿就向外跑,哪知一出门,竟看见了真正的凯德瑞医生,见她吃惊望来还冲她点头。她旁边并肩而立的就是……
“老大!”叶臻真站得绷直,声音嘹亮。
“做的不错,”妫越州笑了下,“去忙吧。”
“是!”
等叶臻真走远,凯德瑞才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见妫越州神色泰然还很好奇。不过好奇归好奇,她还是记得正事的,进入病房后便打开了那靠窗的一个柜子。缩在里面的正是本该躺在病床上的钱复宽。
“哦,州,我说过这不算是个好主意,”凯德瑞皱着眉头说,“他看起来像被吓坏了。”
“是么?”妫越州走在她身后,慢悠悠向里瞧了一眼,“还不错啊——至少比不遵医嘱死于非命的好。”
这话里自然有两层意思。原来钱复宽经凯德瑞医治,凌晨就恢复了意识,见四下无人,便拔掉了针管想从这里逃走,却恰好被前来巡查的凯德瑞瞧见。钱复宽想要强闯,却是不敌身高马大的对方,这消息还给她告诉了妫越州。从医生的角度,钱复宽病体未愈,在此时就急于下床走动,实在不利于康复;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不听从督政署的安排恐怕也逃不掉被灭口的命运。为此,妫越州用“为了病人建议强制束缚”的说法说服了凯德瑞,并且好心将他丢进了这病床前的柜子里。
此时,手脚被缚、精神紧绷的钱复宽一见到妫越州,便蓦得发出一声尖叫,头也重重磕到衣柜的隔层上。凯德瑞刚想制止,妫越州却已经越过她,一下揪住钱复宽的衣领将他甩到了病床上。
“闭嘴,”她言简意赅地警告,“你该明白现在让你活着的理由。”
钱复宽霎时止声,沉默片刻后点头。
“不错,”见他识相,妫越州方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缓声说,“鱼死网破,不如你死我活。钱复宽,告诉我——你手里那个最致命的东西。”
钱复宽猛然抬头,磕磕巴巴,竟一时难言。
*
启明女校校门终究还是打开了。
何衷我来得晚些,只能眼睁睁瞧着那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里面还有个启明的学生。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学生们大都在教室,这群人来还引不起动乱。她和同样因为好奇出来观看后又心怀愤懑的老师说过几句,便忙赶来了贺良征身边。
“竟然是秋诺,”她暗道,“那天在巡捕房门外见到她母父,我就该察觉到不对劲!可那时她们说来探病,我竟然信了!”
“警政司只能搜查指定地点,”贺良征还在与贾德龙强调,“既然秋诺说是图书馆的一层仓库,那么其她的地方还请警政司各位勿要踏足!不然平白扰乱我校教学秩序,我贺某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贾德龙捏了下胡子,见后来的何衷我似乎面色大变,死死地向秋诺的方向望来,心中就有了数,为此,应下得很是痛快。
贺良征便亲自带人图书馆去,何衷我心脏砰砰跳着,同她对视一眼,却没有跟上。她目送着这群人远行,拔腿便向校门门卫处的公共电话奔去。
警政司后列的人瞧见,便上前报告贾德龙。他听了却是微微一笑,摆摆手就让人退下了。贺良征有所察觉,暗自警惕。
等到了图书馆的一层仓库,一队人无需吩咐就动手翻找了起来。秋诺站在贾德龙这边,低着头,双手用力绞在一起。这时,贺良征却突然对她说话了。
“秋诺同学,生病好了吗?”
秋诺抬头,见她眸中暗含关切,神情依旧是从前的和善可亲,不免鼻头一酸,又匆忙低下头去。
“好、好了……”她结结巴巴地回答说,“谢谢……谢谢校长关心。”
“那就好,我记得你一向身体素质偏弱,又有哮喘,体育课也常常请假,这回关在里面必定是受了苦,”贺良征继续说道,“等这事了了,可要好好锻炼才是。再则如果还是对京都内的气候不适应,跟你的母亲好生谈一谈,换回南方的学校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