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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表哥 第43节

  和他行房这件事,让她哀愁,让她连觉也不睡,起来向远方的明月君诉说愁绪,寄托思念?
  恍惚中他想起来,她从未正面回应过他的感情。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她说他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这是敷衍与回避。
  他问她对他是否满意,她说他比她想象得还好,这不是说他好,而是说她想象中的他更差。
  以及……无数次的朝夕相对中,她从未主动过,因为她做得无可指摘,所以将她的消极与敷衍掩盖了,她从不因他而喜、因他而怒,她只是擅长做“贤妻”这份工而已,而他误以为她也爱他。
  从来没有,一切都是假的。
  她真正的所思所想全都写在信上,写在手札上,寄与明月君的一切,才是她真正内心的依托。
  那他算什么呢?
  阻拦他们的恶人吗?
  外面一阵更鼓声传来,他才恍然意识到已经四更了。
  他久久坐在手札前,不知该如何自处,甚至还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直到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立刻在房中翻箱倒柜地寻找。
  柜中,床底,桌底,服箱,甚至他想找她陈放嫁妆厢房的钥匙,却没找到——
  这是明月君珍藏的信,那白雪珍藏的呢?他能肯定,那信她一定没有扔,她一定舍不得扔,以前他给她送的山上的干花、哪吒的皮影,还有信上说的一对小泥人……一定都在她手上。
  但他没找到。
  待冷静下来想,她那么谨慎的人,连手札都用的隐语和代称,这些东西她大概不会带在身边,毕竟她要嫁过来,被发现了后果无法承受。
  所以,她是留在洛阳了吗?
  真细密的心思啊……既然她心恋陆九陵,那又嫁给他做什么?对她来说,他这个丈夫算什么呢?
  算她无法反抗的命运吗?
  每天对着他演戏,一定很累吧……他真惶恐,竟让她这么累。
  想着想着,他突然拿布包好了信和手札开门步入庭中,几乎要让人备马,连夜赶去许昌问她个究竟。
  但走到院门口时,却又冷静下来:此时的路上根本走不了马,更走不了夜马,以及他明日还要陪太子去面圣,根本不可能肆无忌惮离开。
  他又回来,无奈地将手上东西放到桌上。
  这一夜他片刻没合眼,在绿影园的书桌前枯坐了一宿,第二日照常去东宫,打起精神面圣,但自己知道自己恍如一具行尸走肉。
  而这一天,她还没回来。
  他继续发掘他们的关系,找人打听到陆淮常被人称陆十五,因为排行十五,这大概是她叫他明月的来源之一;他又找她陪嫁的婆子逼问,才知陆淮与程家并非一点关系也没有,陆淮的母亲曾与程瑾知的母亲做过邻居,所以在三年前,陆淮途经洛阳到京城考试,曾被接去程家小住过。
  连续两个夜晚,他睡不着,待在绿影园里空坐,等她回来。
  但有许昌的消息传来,称因那一夜大雨,许昌至京城一座桥被水冲塌,朝廷正在派人抢修,如今两地不通,若要过去只能绕远路,那段路有山路,车马不通。
  在她晚归的第四日,沈夷清见他寡言少语,既正经、又沉默得可怕,便邀他喝酒,劝解他没什么大事。
  他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只回答:“我知道。”
  这让沈夷清都不知再说什么,最后问他:“那山参还要么?”
  秦谏摇头:“不要了,我继母的生日已经过了。”
  “不要好,太贵了,不值得。”
  秦谏不说话。
  沈夷清只好自己找话,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秦谏端着杯中的酒,抬眼看向窗外。
  怎么办?他并不知道。
  但沈夷清问起野山参,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差点为了她而向继母低头,讨好继母。
  也准备因她而挖掉满园的竹子,甚至想过处理秀竹的事,给秀竹做别的安排,告诉她自己不能接她进门。
  可是他想讨好的那个人呢?她从未想过了解他母亲,她不喜欢竹子,是和她的明月君说的,干他什么事?她又不在意他是不是要纳妾。
  这让他所做的一切都像个笑话,像个傻子。
  这一晚他竟然没喝太多酒,他保持着清醒回到秦府,他又坐到绿影园的檐下,不是等她,而是看着满园的竹子。
  就好像看到没成亲时的自己。
  他突然觉得,其实没什么好质问的,是自己太在意了,在意得快忘了自己。
  他才娶妻,见到过于美貌而多才的她,一头扎进自己的爱情美梦里,幻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幻想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梦得太好,所以摔得太狼狈。
  当头棒喝之后,他该醒悟的,为什么还要执着,还要去质问她,幻想她给他一个他期
  冀的答案?
  比如,那信不是她写的;她对陆九陵只有知音之情,没有男女之爱……
  可是他清醒地知道,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他太在意了,而他明明是一个不愿被任何人把控的人。
  既然她对他无心,他也不必对她有情,他理该拿得起放得下,理该极时醒悟抽身。
  他回到房中,将手札放回原处,将装信的锦盒拿起,离开绿影园,去了漱石斋。
  第41章 归来
  程瑾知与秦禹在郑家葬礼结束后,继续在许昌逗留了四天。
  每日都派人去打探桥修得如何了,是否有别的路能绕行,最后发现只能多等两日。
  一开始住在郑家客房,但本是远亲,他们是来悼念而非添麻烦,多住了一夜,得知姚家在许昌有园子,就住到了那园子里。
  姚望男白天忙生意的事,今日得闲,约程瑾知一起出去转转。
  程瑾知正与秦禹一起玩五子棋打发时间,听说出去,程瑾知马上道“好”,转眼看秦禹,见他也眼巴巴望着,脸上满是期待,她想反正逗留这么久,又借住了姚家的园子,姑母总会知道了,此番是不是一起出去也无所谓。
  便说道:“禹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
  秦禹立刻站起身来,连忙道:“好,我同嫂嫂和姚姑娘一起出去。”
  一开始外面有积水,出不去,后来能出去了,两人着急回去,没心情出去,现在已经接受事实了,又有人来找,正好出去转一转。
  许昌的街面没有京城大,铺子也没有京城多,但景致不一样,还有几样京城没有的吃食,布料首饰款式也有些差别,两人逛得还十分起劲。
  她们去看布料,看首饰,看胭脂,秦禹也不催促,也未露出不耐烦的模样,而是站在旁边和她们一起看,若她们问起哪样好看,他还能说出自己的见解来,让姚望男又一次悄悄和程瑾知讲:“你表弟性情可真好。”
  程瑾知笑,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卖女人东西的铺面,我们也去看看?”
  姚望男道:“有啊,西街那边,有棋盘,有书铺,还有别的一些南北杂货,我们去那边吧。”
  两人说好,就带秦禹一起去西街。
  到这会儿就能看出秦禹果真是对杂货更感兴趣一些,他也不缺钱,每家铺子都买了一两样东西。
  后来就见着一间名为“建安印章”的店,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印章,店家便是老师傅,看着头发花白,将近花甲之年却精神矍铄,专门刻章的。
  程瑾知因为刚得了一枚印章,此时就来了兴趣,在店里细看起来。
  姚望男也瞧了一眼,对此不感兴趣,和她道:“旁边有个饮子店,我去看看,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程瑾知摇头:“我不要,你去吧,我待会儿去找你。”说完也看向秦禹:“禹弟也去别处看看吧,我想挑个印章。”
  姚望男与秦禹便都走了,秦禹走几步,见旁边有个湖,湖岸有棵柳树,下面一块石头已被人坐得光滑,就在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湖水出神。
  过一会儿,身后一道声音问:“秦公子,能帮我个忙么?”
  秦禹回过头,就见姚望男吃着一串糖葫芦,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她道:“帮我吃一根,你嫂嫂不要。”
  秦禹下意识就接了过来,和她道:“多谢。”
  姚望男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问他:“你皱着眉头在想什么呢?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秦禹回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原本只告假两日,现在已经在此逗留六日了。”
  “那有什么,那不是不能走么,又怪不得你。”
  “我母亲会怪我,课业也怕跟不上。”
  “你母亲嘛……怪严厉的,课业又急什么,我记得后年才考嘛。”
  秦禹叹一声气。
  姚望男问:“又怎么啦,你一个侯府公子,凤子龙孙,怎么看着烦恼比我还多?”
  秦禹否认道:“我算什么凤子龙孙……我……”
  姚望男坐到他身旁的石头上,认真看着他,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他低声道:“我学业很差,考不上举人,又没能上无涯书院,就算在沈家私塾也不是名列前茅的,我所有的一切,只是秦家公子这个身份给我的。
  “我知道无论是祖父还是父亲,都不关心我的学业,反正他们有大哥就够了,我只要不学坏、不闹事就行……
  “我母亲倒是在意,从小到大她都在意,生怕我学不好,可我却只能让她丢脸,让家里人知道,果然她的孩子就是比不上公主的孩子……
  “我好想上天能让我开窍,能让我脑子好用一些,让我中举,让我中进士,如此……哪里折寿二十年,或是三十年我也愿意。”
  姚望男看着他吃惊道:“我看你是疯了,人统共就能活那么几年呢,你全不要了,那中进士有什么用?”
  秦禹喃喃:“可是……毕竟是中了。”
  姚望男立刻道:“你可是秀才老爷啊,你多大啦?你比瑾知还小,没到十八?”
  秦禹回道:“只小一岁,十七了。”
  “对呀,十七!你十七就已经是秀才了!你可知道我有个表兄,今年三十,考了八次考中秀才,每次见了我爹还要摆谱呢,恨不得我爹跪下来给他磕一个,你要是生在他家,他家能把你供起来当祖宗!”姚望男道。
  秦禹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姚望男道:“你就是有个不正常的大哥,再有个一心想你比过你大哥的亲娘,本来读书就很难啊,我到现在还有字认不全呢,可太难了,要让我考秀才,那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秦禹说道:“但姚姑娘让人敬佩,小小年纪,却能帮忙家中的生意,我见他们都敬你。”
  姚望男回道:“你也好啊,就比如我吧,比起你大哥,我肯定是更喜欢你。”
  秦禹无奈地笑笑,心知她在安慰自己,随口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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