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到现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口角似乎不算大事,又坐了一会儿,确定两个人不会因为几句话就互相记仇,林女士和顾女士放下手里的东西,按计划一块儿去散步。
  而家长刚关上门,傅元初就抬步往楼上走。
  “哎,你怎么就上去啦?”一个人在客厅待着多没劲,蒋京津想都没想,就小跑几步想要跟上他。
  这里的楼梯对她来说简直和自己家的一样熟悉,边走边用掉最后两个步数,冰块没消完,手机界面出现“gameover”的样式。蒋京津懊恼皱眉,返回主页一看,暂时已经没有生命。
  冻结时间里,她两步并一步走,试图跟上傅元初。
  这并不算一件很难的事情,虽然周身气场不对劲,但他走的很慢,甚至比平时逛街或者散步,刻意等待蒋京津的时候还要慢。
  慢到,好像是在等待她说什么。
  “你怎么一直都不说话?”等待游戏再次加载的时间,蒋京津终于分出心思来,好奇问道。
  两人依旧很慢地走着,甚至还没有走通楼梯。
  傅元初这次倒是没有继续沉默,只是回答的很简洁:“困了。”
  “说困还要打游戏,”蒋京津笃定地决定了他待会儿回房间要做的事情,“我发现你这个人特别不真诚。”
  人与人在交往中可以运用的最有效方法之一,绝对是试探。互相试探彼此的三观原则甚至底线,譬如能接受什么程度的玩笑,夸张到什么程度的形容词,会因为什么而不开心……
  这种试探是天性,却也能被时间轻易冲淡。
  这么多年的相处,蒋京津和傅元初之间,无论是互怼还是互相夸赞,都习惯用最夸张最顶格的形容,仿佛这样才足够。
  所以,不真诚这种对别人来说伤害程度或许不算小的词,在他们之间,其实是理所当然的,放在平时甚至可以被当做对话中的逗号来使用。
  但无端的,傅元初今晚就是忍不住要较真。
  “蒋京津,咱俩到底是谁不真诚呢?”
  “哦莫,吃枪药了?”
  尾音刚落,前方的傅元初突然停住脚步,正在低头再次查看解冻时间的蒋京津一时不察,额头磕在他背上:“干嘛呢你?疼死了,傅元初你怎么这样……”
  “蒋京津,你说我不真诚,那你呢?”他转身,忍不住再次质问她。
  游戏这次需要的解冻时间还有好几分钟,正纠结要不要换个模式打,就听见这声扑头盖脸的质问。
  蒋京津也有点不耐烦了:“什么真诚不真诚的,我不就随口一说,你不乐意听就不听……”
  随口一说。
  她随口一说的话太多,多到他分不清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恨不得一句句记下来分析,却永远触摸不到哪怕一丝真理。
  傅元初自诩理智,快三年的时间,也证明了他忍耐力强这件事,但现下明知蒋京津只是火柴性格一点就燃,也一再告诉自己她在感情方面本来就极其迟钝,可那句“谁要跟他结婚”一直环绕在脑海,一直被压抑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冲破层层防备。
  “蒋京津,在你这里到底有哪句话是认真的?”他顿了顿,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丧气。
  “你到底怎么了?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动气?”蒋京津皱眉,试图认真地分析问题,并且想要先稳住傅元初的情绪,“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呀……”
  刚才那部电影,傅元初再分心去看文献、写实验报告,因为蒋京津喜欢和人讨论,还是不可避免的看进去很多剧情。
  剧里有一对很典型的国产影片喜欢写的夫妻模式,妻子总是在歇斯底里地发出质问,丈夫则永远在询问“你到底要什么”。
  流水线的故事当然可以套用脸谱,现实中的人类情感却永远都无法用公式来计算解答。
  理智、冷静、情绪稳定,一贯是傅元初性格的笼统形容词。
  这意味着他不会意气用事,不应该患得患失,也不能因为自己害怕而不敢表明,就剥夺蒋京津保持中立的权利——
  但形容词其实常常失灵。
  所以傅元初才会转身,几乎是一字一顿,又颇为咬牙切齿地说:“谁要跟你做好朋友”
  “蒋京津,”关上房门前,他面无表情,补充道,“乱说话是会被抓去菜市场游街的。”
  第29章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期末月正式到来,蒋京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冰美式没得喝不说,每天还要被林女士监督着喝中药,早早定好闹钟和舍友跑图书馆,除了复习期末考试,还要卡着ddl交各种结课作业……
  可是明明已经这么忙,只要稍有一点空闲,蒋京津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天晚上,傅元初说的话。
  “乱说话是会被抓去菜市场游街的。”
  和他们之间任何一句有关争吵的语言都一样,这句同样也是重复率极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按理是应该勾不起任何情绪变化的。
  但无端的,这次蒋京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介意。
  说是好朋友怎么了?
  难道他们连好朋友也做不了吗?
  一场不标准的“冷战”就这样默契地开始,开始那几天,蒋京津气愤地这样想。
  之所以说不标准,是因为忙起来的时候,蒋京津也常常会选择性忽略傅元初的消息,也不是每天都有联系,况且,她自己自己和傅元初的关系根本没有荆磊形容的那么夸张。
  再怎么熟悉,彼此也是跟同性朋友在一起玩的更多,远不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何况两个再亲密的人,相处起来总是会有磕碰的。
  不过再怎么说,争吵在他们这里原本不应该算什么,冷战自然也不至于会变成传统意义上的即将闹掰,如果依照平时的处理方式,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彼此都就着什么话题递个台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但蒋京津这次就是哪哪儿都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念头在心里疯长,又切实地摸不着任何头绪,只有大脑不受控制一般,总是忍不住回想。
  她甚至都怀疑过自己这病会不会很严重,不然怎么会出现走马灯效应,有时居然还会频繁想起高中的事情。
  在两门考试的空隙间提交完又一个设计作业,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路灯亮起。蒋京津是一贯能把艺术和生活分得很开的人,平时遇到这种场景,她大概只会感叹难得能这么早回寝室,今天却觉得很像千与千寻里的世界,梦幻又破碎。
  想了又想,她还是犹豫着问阿水,有些纠结:“如果一个人说你们不是好朋友,你会这么办?”
  阿水思考了一下,还是没直接问她和傅元初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对劲,能让她这么伤春悲秋,只装作不知道,问她:“男的女的?”
  下意识的,虽然没必要,蒋京津依然多绕了个圈子:“……我朋友说她是女的,她朋友是男的。”
  “你朋友这表达能力够蹩脚的啊,”阿水忍住笑,若有所思地盯着蒋京津看了两秒,“那你和……那你朋友和她朋友平时关系怎么样,就是,会不会存在关系比较虚假的可能呢?”
  譬如,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刚才一直犹犹豫豫的蒋京津这次果断摇摇头,果断到像是自我告诫:“不会,我们……他们俩肯定是特别好的朋友。”
  “……”:
  “就,我的意思是,男女之间其实也可以不是纯友谊。”阿水换了一种说法,“京津,你想过这种可能吗?”
  哪种可能?
  她突然被巨大的茫然感笼罩,抿了抿唇,否认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跟着阿水往回走,丢了魂一样。
  就像是小时候不小心吞咽了一颗橘子核,似乎知道它在哪里,但却没办法触碰,只能侥幸地想,或许很快就会被消化掉。
  又或者,只是等待,等待那棵种子是不是真的会变成繁茂的参天大树。
  像是已知的答案,又分明是未知的决定。
  未知也不算可怕,真正令蒋京津有类似恍然大悟的惊惧,是她突然想起,这样纠结的心情,其实不是第一次。
  蒋京津从小学画画,真正转为艺术生,是在高二的时候。算起来备考的时间已经很紧,即使她基本功很扎实,还是不可避免地焦虑,相应的,也必须要更抓紧时间和机会。
  那时候文理分科已经一个学期,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傅元初和蒋京津第一次没有在同一个班一起上学。
  上大学后才知道,原来京市的高中和其他省份相比,压力已经相对轻松很多。可即便如此,进入高三之后,晚自习的时间还是被推迟到了九点半统一放学,结束后学生可以自主选择,是否要留下来继续自习半小时。
  想着能多画一张是一张,蒋京津当然也早早就提交了自习的申请。她和傅元初每天都一起走,但蒋京津没有问傅元初要不要神情,只默认他根本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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