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眼尾一亸,他把视线转向她:“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一直胡思乱想?”
  这倒是个能大展口舌地问题,莫祈君一本正经道:“这有何难?看到墙壁就想墙有多厚,凿多久能穿,穿过之后会看到什么。”
  林疏昀回:“这样。”
  莫祈君又教:“看到水就想里头有多深,放空要流多久,重新装满又要多久。”
  林疏昀说:“会了。”
  莫祈君说:“很好,以此类推,林翊学子来讲讲,看到那几颗星星,会想到什么?”
  她每次的装模作样,都演得惟妙惟肖。
  没有回答这个疑问,林疏昀转身而过时,留下一句:“教书先生留的居学,都是下回正业再说。”
  听着身后茫然的“啊?”,他眼底闪过一抹笑,觉得好像没那么疲惫了。
  只不过以后看到星星,不联想某人都难了。
  距离年节还有好一段时间,坪枣寨却大张旗鼓地放起了鞭炮。
  大山之中,火种危险,一旦有什么偏差就是损失惨重,这是前人留下的惨痛教训,也一直延续了下来,所以一般只有除夕夜与大年初一允许放炮,还必须要严格管控。
  上一次非辞旧迎新却有这待遇的还是宝树的百岁生辰。
  而这一回,是为了庆祝所有批次运送出去的私盐总和带来的可观收益。
  足以见得这些财宝到底有多少。
  古弘年特地进行了一场宝树祭祀仪式,主导的大祭司就是他自己,下方的参与者则包括了整个寨中的所有人,比先前任何一次聚集都人多。
  他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半吊子水准,照猫画虎拿了瓶“圣水”就四处挥洒,张牙舞爪的,口中还念念有词着常人听不懂的语言。
  站在前排的莫祈君忍不住问:“法师,这是你教的?”
  逐空黑着脸说:“我没有教过这种东西。”
  她转而和林疏昀偷偷道:“忍了这么多天,他难道是想用这种手段惩罚我们的背叛吗?他好狠啊。”
  林疏昀:“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后方的一群不愧是捧场的好兄弟,莫祈君脚底都快起茧子了,他们依然直挺挺站着,目光肃穆,表情严峻,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使不完的牛劲。
  日头正暖,一番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咒语终于停下,众人三连祭拜后,古弘年道:“这一次,我要特别感谢两位大功臣——逐空法师与林工匠。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坪枣寨绝不可能收获颇丰。”
  莫祈君的第六感素来是很准的,她不认为这人是在明知故问地同他们唱戏,因为没有必要。
  相反,他在先礼后兵,放了这么些天的长线,他要给他们一场最后的口头嘉奖,把他们捧得高高的,然后杀鸡儆猴。
  古弘年也的确没有让人失望。
  脸上笑意不减,话锋一转却变成了:“我一向赏罚分明,本来二位我都要重赏,可惜啊,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啧啧啧。”他很是失望地摇摇头,击掌为号,“来人,给我拿下!”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以牛猛为首的一行人迅速动身,掏出武器雷厉风行扣押了上一秒还是“座上宾”的三人,整个过程不到五个数。
  倒是老本行了。
  听到指示的逐空本来还在近距离看好戏,没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手被反扣得动弹不得。
  他当即脸色大变,愠怒道:“弘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抓错了人,还是过河拆桥?”
  牛猛恶狠狠道:“秃驴,你到这时候了还装模作样呢?头儿放你快活这么多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向不被人正眼瞧的卢成也终于是有了话语权:“死到临头还敢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等到七嘴八舌的唾弃结束,古弘年才慢条斯理道:“不是抓错人,更不是过河拆桥。”
  摇摇食指,他凉凉一笑,“是你的错啊逐空,若不是我的人正好听见很多事情,我还不知道你要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呢。”
  他转向余下一头雾水的大部分人,高声宣布:“我古弘年,从来都是讲义气,讲道理,忠心跟随我的人,我得到什么好处,他也能得到什么,可一旦背叛我,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慷慨激昂的话语让热烈的掌声响起,叫好连连。
  “寨主说得好!”
  “害群之马就该死!一个也不能放过!”
  只怕是手边要有臭鸡蛋和烂菜叶,已经全部招呼到他们身上了。
  古弘年很满意这样的人心向背,继续道:“把这三个叛徒全部关到地牢里面,别让晦气污染了我的好日子,等过几天尘埃落定,全部碾碎了喂狗!”
  第42章 水牢逃生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坪枣寨的牢房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层的石牢重点在关,一般的闯入者或者被掠夺者都在这里头,一阵阵的腐臭飘溢,难闻至极,偶有蝇鼠掠过,成了精似的和囚徒抢夺地方与食物。
  从石牢往下,有一条狭窄且歪扭的阶梯,不长,但是很难走,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跌跟头,阶梯的尽头就是下层的水牢。
  水牢并非全部靠人建立,最初的雏形是没有填平的山沟,时过境迁,一代代人在四面八方加工改造,涓涓细流逐渐淌作一块水域,又被当做了天然的牢狱。
  与石牢的理念不同,它的重点在罚,山寨的一般人也只是听闻过一二可怕之处,却没亲眼见识过,而亲眼见识过的人,都已经丢了性命。
  不论外部天光与否,水牢都是没有变化的,四处阴暗潮湿,只靠入口处左右两盏微弱燃烧的壁灯维持可见。
  这爿不停流动的水不是清澈的,而是浑浊不堪,混杂着污泥与血腥气味,乍一看深不见底,仿佛藏着上古巨物。
  三个人被锁链住手脚,分别浸泡在水域的三个角落,水线堪堪漫过下巴。
  见不到日月,他们也就无法判断被关了多久,头发与衣服无一不是被水冲得湿透了,面色唇色白成了一色。
  夹在中间的逐空地势更低,水流偶尔会冲刷到他的鼻腔中,状况尤为严重。
  从被抓那一刻的愤怒无门开始,他来回思考,顺藤摸瓜,倒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望着两个一言不发等他开口的罪魁祸首,他冷笑起来,声线透着阴气:“林工匠还真是有本事,能把贫僧弄到这副田地的,你是头一个。”
  表面友好被戳破,林疏昀也坦诚,他嘴唇发白的时候,比平日更多几分破碎感,声音好似淹没在水底,又低又平:“没办法,法师不愿意与我们合作,那就只能用点手段强行让你与我们合作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瑟的。”逐空冷哼道,“你以为这样贫僧就会听你的了?贫僧说过,没人可以命令贫僧。”
  “哦?法师是想同归于尽?”
  “笑话,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表妹会不会先一步撑不住?”
  在他的左边,无法动弹的女人头颅无力地靠在墙上,被污水打成了枯草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乍一看已经被泡得不知死
  活。
  自以为抓住了把柄,逐空冻得牙关打颤,还能洋洋自得:“林工匠,你还是乖乖向贫僧求饶为妙,贫僧心情一好,也许就既往不咎同你们合作了,否则最先撑不下去的,一定是你这身体柔弱的表妹。”
  “法师说我什么呢?”
  动荡的水面上,一如平常的女声凭空响起,莫祈君抖了抖脑袋,露出密发下唯一有血色的脸庞,眼眸亮得吓人。
  “你怎么回事?!”
  又一浪打在鼻子上,逐空忍着鼻腔刺痛,大惊失色道,“为何你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莫祈君笑而不语,待他耐心快要耗尽时,又故作关心:“逐空法师,我看你唇色发紫,莫不是快不行了?”
  正好一个水花又打在他面上,比前头任何一个都要湍急,逐空猛呛一口,终于身心双重折磨下松口道:“只要你们有办法挣脱锁链,贫僧就能带你们逃出去!”
  会腐蚀生锈的缘故,水牢的锁链不是铁制,而是石制,手上的镣铐被固定在后墙上,脚上的锁链连着一颗又沉又重的石块,既是为了控制行动,也为了防止被水冲走。
  锁链上面没有钥匙孔,换言之,只要扣上,不借助外物强行打开,根本就是死结。
  早在计划一开始,莫祈君就与林疏昀商量过逃脱的具体事项,他们虽然想不到被关的地方是水牢,但是想到了其他大部分情况。
  “逃跑路线逐空肯定知道,只需要让他不得不加入我们就好。”逐步分析下,莫祈君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严肃道,“可问题是,一旦进入大牢,一定会被限制住手脚,这样一来,我们又该如何挣脱呢?”
  “靠你。”举起茶杯,看着飘忽眼前的热气,林疏昀不假思索接道。
  “靠我?”她不解,又发挥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难道我的身体里有什么可以突然变得超级有力气的机关,能够徒手拆开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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