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疏昀瞥她一眼,眸中装满了无语凝噎:“你是人偶,不是战车,你要是那么厉害,我为什么不直接拿你开道,还要在这里绞尽脑汁?”
  莫祈君一想也是,他要有这能耐,直接创造一个人偶军团把山寨夷为平地也不是没可能。
  “那我需要如何做呢?”
  “符咒这种东西,控制不住活人,但对于傀人而言,有很多都能用,先前为你安入至木之物时所用的叫做归本溯源符,画符以下皆回溯成最初形态,想挣脱根本不知道锁匙在何处的铁链,就需要利用这个符咒。”
  林疏昀提前为她把符咒画在了左肩上,整条左臂就失去了活性,待血迹干涸之后穿上衣服,即便在水中也很难抹去。
  水下的两只手被紧密拷在一起,莫祈君的右手拉住左手,向下猛地一扭,卡扣分开的声音隐没在水中,露出一截光秃秃的腕,直接从镣铐处挣脱出来了,重新把脱离的手往回一扭,腕与掌又重新拼接回一体了,她侧过头,下巴隔着衣物,对着肩膀画符处不停地磨蹭起来。
  扭曲的动作看得逐空一愣一愣,朝着右手边问:“林工匠,你表妹不是说有解锁的办法吗?怎么又发病了?”
  林疏昀被泡得失温,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道:“法师耐心等待便是。”
  借着水流的作用,擦掉符咒这一步比预计还要轻松,不多时,整只左手就恢复了掌控。
  莫祈君从衣服里摸出被林疏昀特地又改造过一遍的匕首,反手绕后,来回使劲,好容易才磨开了了右手的镣铐。
  双手释放后,她没时间喜悦,一鼓作气往下潜,在污水中睁不开眼睛,只能克服阻力伸手去探,未几,抓到了带着石块的链条。
  按照一贯的土办法,她拼尽力气一下一下地磨,幸好先前练箭的时候有意训练过臂力,虽然不是那么轻松,但也总归是打磨开了。
  即便不需要呼吸,但又黏腻又腥拍在脸上的触感实在恶心,莫祈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浮出水面,擦一擦脸后再重新潜下去。
  发现她真的解开了手上的束缚,逐空显然是有些震惊的。
  “你这个表妹,到底有什么本领?”看着原本还有人的地方空空如也,水面更是平静的找不出一星半点儿痕迹,逐空哑声呢喃着,又摇头,“不对,应该说,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问题自然没有解答,他穷极一生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完全分开了链条和石块后,莫祈君从水中出来,贴在身上的脏物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她没时间管那么多了,走到靠近林疏昀位置处入水,如鱼般游到了他的身边,解开他右手的镣铐后,将匕首交给他。
  “等会儿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他的声音在耳畔悄然响起,她了然地点了下头。
  这么长时间下来被水不停冲刷入鼻腔,不断地呛水呕水,逐空的脸色比死了三天的鱼肚皮还要白,眼珠快要向上翻,看起来是有点恍惚了。
  在他要撅过去之时,莫祈君恰到好处地问:“法师,眼下是不是也该说一说逃出去的方法了?水牢的哪个地方有法师所知的密道?”
  两个问题,悬崖勒马地拉回眼珠。
  逐空不愧是逐空,仿佛是一碗人鼠不分的耗子药,只要是张口的玩意儿一概把毒撒出去,身体上下都被冷水冲得软趴无力,只有一张嘴一如既往地坚硬:
  “你把古弘年当建筑天才吗?他那个脑子是能研究出密道的?况且一个人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在关押人犯的地方设置密道,干什么,嫌犯人逃不出去是吧。”
  那声音抛却了处境与状态,越说越来劲,莫祈君脑袋靠近照明的火把取暖,道:“法师言之有理,那您原先口中逃出去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呢?总不会是强行从大门逃出去吧?”
  逐空感觉到双脚率先恢复了自由,但他没力气动了,哆嗦得咬牙切齿道:“石门只有外面能开启,如果从里面强行破开,困难重重不说,还可能造成塌陷。”
  顺着他的话,莫祈君伸手敲了敲石门,几乎没有声响,又抬双手试着推了推,就跟倒立撑着地面没什么区别。
  趁聊天的功夫,林疏昀动作迅速打开了逐空上下的所有镣铐,拖着他来到了地面上,旋即脱力地往旁走去,眼看他也要稳不住了,莫祈君赶忙过去接应。
  从进来起,除了逐空入口过不少污水,他们没吃没喝到现在,使不上劲实在太正常了,一个个狼狈得都要看不出本来面貌。
  素来没有阳气的水牢这会儿的人气倒是无处不在。
  脑子有问题的表妹扶着没有血缘的表兄去烤火,应该是在水里泡了太久又出水失温严重,急需补充热量,光头的和尚没人理会,就地盘腿,闭眼打坐,不知道能不能回温,但多半有自己的道理。
  活人味儿就这么从水里弥漫到岸边,再从岸边弥漫到整个地面。
  心照不宣地保持无声很久,逐空双目一睁,眼中清明更甚。
  他利落站起身来,看上去恢复了大部分力气,俯视着深色的水面,终于把离开的路径道了出来。
  “唯一能逃出去的只有水下那条路。”
  第43章 一刀穿心不到特别饿的时候,不吃人的……
  “水下还有通途?”精气最足的莫祈君指尖无意识叩击斑驳的墙体,不忘捧场的本分。她太熟悉这种说书人式的停顿,可不想开口者把关子卖到地老天荒。
  “先前贫僧无意中听说,很早以前寨子里有人在外面发现,一个洞穴入口底下浸着寒潭,这等奇观自然引人遐思,后来水性好的几个出于好奇分别进去过几次,一来二去,把深处的构造摸明白了,方绘出水下舆图。”
  为了保留体力,逐空声音很小,也是少见详细地解释道:“原来洞穴深处作为外部河流的下半部分,形成了一条水中甬道,它的尽头,正好与水牢接壤。”
  光凭描述便能想象出来是何等的奇观,那是人力所无法轻易比拟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经过商讨,简明扼要的逃生计划就被制定出来了。
  用衣服绕过腰际把三个人系
  在一起,以防被水流冲散或者有人体力不支能及时发现,他们排成一列,逐空在中间指挥,莫祈君在前面探路,林疏昀则垫后保稳妥,一旦前面出现了不对劲的情况,后方有能力及时止损并且带领队伍原路返回。
  等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刻不容缓将外衣撕成条,连成一股长绳,从莫祈君开始依次下水。
  听从逐空的引导,她双手一左一右摸索到闸门旁边的两个机关,指尖发力,同时按下。
  只听一声沉闷响动,水底流通洞口的铁栏打开了。
  身形娇瘦的莫祈君灵活凫水,一马当先通过得很顺利,林疏昀和逐空就有点艰难了,为了穿梭过去,必须尽量收紧肩膀和腹部,全身绷直,似钢针入细,每寸肌肉都在与暗流角力,才堪堪擦过周身的石壁,但肩胛骨依旧摩擦出火辣辣的钝痛。
  虽然有已经过去的在另一边辅助,可水流带来的阻力不算小,花了好一会儿功夫,衣服蹭破出道道裂口,宛如北激流撕碎的枯叶,一行人总算是从入口进来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更艰难的还在后面。
  根据先前了解过的地势,他们将要游过长长的一条甬道,莫祈君不需要呼吸,可后面的两位确却是正常人,一旦行进速度比预期的慢,他们就很有可能面临溺亡的危险。
  她不敢怠慢,发了劲地沿着唯一单行道往前游去,随着水牢的远离,她逐渐觉得脸庞附近没有那么滑腻,开始清爽起来,试探着睁眼,惊奇地发现,不光浑浊的液体在减少,就连甬道也变得越来越宽,直到能探出水面。
  乍一看好像是出去了。
  事实当然非如此,毕竟顶上面对的不是外界温暖的阳光,而是稍微高了一些的洞穴上壁。
  这一段小段能呼吸的地方就是逐空说过的气室。
  也难怪古弘年也这么有恃无恐地把三个人关在一起了,即便水下是一处通往外界的洞穴,即便闸门的开关就在附近,也根本无人能逃。
  若没有莫祈君变态的非人构造,一般人连镣铐都解不开,即便真的有力大无穷之人把锁弄开了,他敢往这洞穴里面钻吗?如果不是逐空正好知道逃脱路径大致的情况如何,莫祈君与林疏昀绝对不敢把这洞口当作逃生口。
  因为从洞外看去,洞里面就像是一口横着的水井,深不可测宛若无底,没人知道尽头还有多远,更不可能想到还有一处得以喘息的中间场所。
  在不了解的人眼里,这就是通往更痛苦死亡的绝路。
  知晓后面的两人差不多到憋气极限了,莫祈君再度使劲拉扯衣服绳,希望他们能再快点接触空气。
  头颅接连上浮出来的那一刻,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往前游了一段距离,给他们让出路来。
  看着两个人面色发紫,大口喘气的样子,她没有感觉的背上意识性发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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