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还是幻境,戚棠想。她没有听进多余的呼吸声,此地太静了,静到连多一个人的呼吸声都无处可逃。
那道身影几乎没带外泄的杀气。
那是虚影,因为可以看见一些不同于人的虚幻的轮廓。
戚棠却蓦然顿住脚步,一步也上前不了,甚至有些怔恍无措的感觉。
因为那道虚影转过身。
月白衣袍、青阳剑,眉眼周正疏阔,断情绝爱的脸,神情平和。
他本人从来与绝情无关,是世上最温和宽厚,最将世人放在心上之人。
她可以说是几乎由那人一手带大的。
督促她学习,盯她课业,为她带礼物,罚她也确实照顾她的,从小到大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戚棠没走上前,就算脸色稳得住,心情却糟糕的可怕。
是什么人胆敢将她霁月的师兄放在这里?
戚棠脸一板,久未的生起气来。她捏紧拳头,问幕后始作俑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始作俑者没有出现,只剩夜风呼啦啦几声,算是对戚棠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此刻虞洲:砍砍砍(bushi
136
第136章
可是四周毫无声息。
戚棠耳力不错,一星半点也捕捉不到。
无法叙旧,戚棠怔在原地,一双星眸隐隐含泪。
那泪意不过是一瞬就消散的水雾。
她抿唇,像是极力辨认,企图从中判断出眼前的晏池是否会是障眼法。
可戚棠认得青阳、和师兄持剑的样子。
他那时总站在树下指导戚棠,身姿苍劲笔挺,握剑时剑尖往身后收。
下一秒,寂静夜色中突兀传来两声鼓掌声。
那声音是道开关。
原本长身玉立、面色极白却只是眼皮眨动的晏池提剑而来,衣摆晃出虚影。
他招招破风,青阳出鞘时寒芒毕露,流光划过他森然冷意的眼。
戚棠承他教诲多年,受他提点,认得出那是怎么样的招式。
晏池毫无意识,麻木空洞,衣白如雪,即使没有实体、紧靠残魂的力量,也叫人难以抵挡。
他没有杀意,却招招致命。
戚棠没想过会和他对上,后退几步躲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很少这样为难过。
她存着救她师兄的心思,晏池原本只是缺魂少破,倘若魂魄受损,只怕她师兄再也回不来了。
戚棠眼睫在颤,往右避让。
然而心底有更可怕的猜想。
所以说
即使参破第一层幻境,走到这一步的人,也有可能会被师兄杀掉。
晏池毫无理智下的修为多少,戚棠不敢轻估,只是寻常人难以应对。
她抽身不得,眼中光影闪烁,面上隐约透出悲伤来。
他从前正气凛然,一柄青阳锄强扶弱,是人人称羡的修士。
戚棠根本不敢想晏池如今满手无辜之人鲜血的样子。
师兄知道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凌绸请来的所谓医者正在给晏池治疗,那道缓缓输送进去的灵力将他周身虚虚围绕的光影拉扯来去,置身其中的人却毫无变化。
猩红的、泛白的灵力缠绕。
三魂七魄扯来扯去,可是少的那一魂没有回来。
怎么了?见术法已停,但晏池还是这副样子,凌绸问,你不会没有办法吧?
那人颔首,语气慎重:有人炼化了他缺失的一魂。
抽走的那一魄倒是没有动静,想必应当在虞洲手里。
凌绸自知插不上手,耸肩抱臂,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你可要负全责哦。
他披着斗篷,兜帽盖住大半张脸,露漏出颜色惨白的下颌。他道:知道。
声音仍然带有少年的轻哑,他微一抬头,看向凌绸:你最近不在鬼蜮,也没事吗?
凌绸脸一板:所以你们快一点,我也很担心。
其中多少真心,不得而知。
良久沉默,凌绸问:你的计划里,会灭掉鬼蜮吗?
那人摇摇头。
凌绸信了:好。
***
一片肃杀的死寂过后,虞洲眼梢无情,她看人的目光同看死人一样。
这人设阵将她和戚棠分开,有她自己的图谋。
虞洲道:檀如意。
正是檀如意。
那么祁去云知道戚棠身份也不足为奇了。
檀如意换了条鲜红的衣裙,发髻上一支石榴色的玉珠簪子。
虞洲目光落在那支簪子上,而后才是她的脸。
那的确是张看起来天真烂漫的脸。
为什么要屡次三番暴露戚棠的身份。
檀如意娇蛮道:你怎么不叫我檀姑娘,没礼貌。
虞洲的修为超过檀如意的想象,她远比她以为的要厉害很多。
檀如意打不过她,但她有别的方法。
虞洲显然没多少和人纠缠的心思,她知道,破此阵,才能见到戚棠。
不知道戚棠如今怎么样了。
只是这么一想,虞洲浑身杀意就剧烈动荡。
等到报仇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所以她此刻要杀掉檀如意。
檀如意受了伤,但她死不了,只是咳咳了两声,想着不愧是虞洲。
她遍经世事这么多年,再没遇到过比她能难对付的人。
还好有情丝。
还还有戚棠。
觉察对方杀意,檀如意也不怕,她慢慢和虞洲聊起了那天她同戚棠的聊天,唇畔弯弯道:我和她提起了你,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她语调婉转,带着蛊惑。
周摇城那日,她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
虞洲只给她留两句话的时间,下一秒掌风化成剑意,脚尖轻点就往檀如意身上挥去,冷漠无情的眼、和招招狠厉的剑意
还有一字一顿的:不好奇。
戚棠想对她说的,用不着别人转达。
她不违心,她当真是这样想的。
檀如意当然恼怒,可也只有瞬间,她敢站在虞洲面前,用她十分不舍的戚棠做威胁,当然不只有这一句话做底气。
我可以给你,只是我有一个哥哥。
在片刻间,在檀如意脑中晃过。
脆弱的、哝哝软语,少女依恋的、逐渐失去焦距的杏眼。
檀如意忽的站定,而后悠悠然等着虞洲,直至掌风划过眼前。
她道:不死不休的感觉,如何呀?
玩味戏谑,她饶有深意。
虞洲那一掌便没盖下去。
***
戚棠伤痕累累,她本来就不是晏池的对手。
她呛了口血出来。
对于这样的杀招却心底有数。
生骨。
没有透露给外人的、还以为在她身体里的生骨。
有人为此而来。
有点疼。
她想。
可其实特别疼,她连呼吸也疼,疼的发颤,鼻尖上沁满汗珠。
衣衫上大片血渍,如同妍丽的花。
但是她松懈下来,生骨需要活剖,这人不会杀死她。
果不其然,察觉她出气少时,又是啪啪两声。
戚棠看着晏池静止,负剑站在一侧。那人却没出现。
戚棠默默调息静气。
既然目的在她,那么虞洲不会有事。她心神一下就定了,汗洇湿眼睫,她擦了擦唇边的血。
看不见,擦不干净。她不知道她此刻多狼狈苍白。
她一直没说话,幕后的人也没说话。
总归戚棠不急,她便抽空调息,修复受伤的肺腑。
师兄能做师兄是有原因的,戚棠忍不住想。
又庆幸,是她单独对上师兄。
大概不能忍受她处于弱势还是如此模样,又操纵晏池给她几下。
虽然反正不会真的弄死她,但戚棠还蛮怕人给她弄残的,吃力抵挡,能躲就躲。
戚棠听见人笑了一声。
对那人来说,大约是遛人的快乐,也是下马威。
你从哪里找到他的?
晏池变成这样的原因,戚棠大约知道一些,但不清楚。
幕后者倒很讶异,她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应当是变换了声调,小阁主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倒也不辜负啊。
戚棠笑了起来,捂着心口,断断续续的:如雷贯耳?我未出山门,扶春便覆灭了,我贯了谁的耳。
这话大约是嘲笑。
只是戚棠心境早已不同,她显得格外心平气和。
想必阁下才是吧,捏着这样厉害的武器,阁下应当战无不胜,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杀不掉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