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床榻软软的,温温热热。
虞洲没顾得上看戚棠,只是想她大约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横坐着,戚棠还分了点褥子给虞洲,实在平心静气得可怕。
没等虞洲多想,戚棠将跟祁去云的聊天都跟虞洲复述了一遍。
谈正事。
虞洲:林琅?
戚棠道:是啊,我这位师兄到底想做什么呢?
虞洲也说不明白,即使是她最仇恨怨毒的时候,也也没有这样做。
平白无故乱造杀戮,从来不是他们理解中的林琅会做的事
虞洲道:出了此地,待查好司南引失灵的原因,我们就可以去找他了。
她宽慰戚棠。
戚棠留意句中的我们,其实此行说不上艰难险阻却也应当不容易,戚棠不想贸然拉着虞洲陪她一道犯险。
她没有护住别人的能力。
虞洲察觉她眉眼间的犹疑,并不提点,默默垂下眼,看上去接受了自己并不太重要的身份。
虞洲想,大抵如此,才正常。
她说或不说,戚棠有自己的处事方法。
戚棠发现她沉默异常,已然歪着头低在她面前。
还眨巴了两下眼。
虞洲:嗯?
戚棠盯着她漂亮的眼,我在想,为免夜长梦多,我们今夜就去探一下吧?
她思维转变如此快,倒显得虞洲有些矫情。
虞洲眼眸一定,落在她漆黑而闪烁的眼中,点了点头:好。
麻溜的梳洗一下,方才枕得发丝凌乱。
戚棠简单的拨了两把,固定住发束不会脱落就好,看着虞洲:回来还要休息呢,不用太规整。
为没让虞洲挽发做解释。
其实姑娘间如此无碍,只是虞洲对她说过的话让她总是忍不住瞎想两下。
戚棠捋捋额际碎发,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压下去。
虞洲点头,二人也从窗台一跃而下。
身手利落洒脱,虞洲声音低低的,走在戚棠身侧:你远比从前厉害多了。
无论是心境或是修为,都今非昔比。
戚棠含蓄一笑:客气了。
她蒙此大难,若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只怕她那父亲要夜里入梦,怪她没用了。
此时街上寂寥,偶尔有巡查的脚步,穿着打扮是见过的照生派的弟子,他们白天并不怎么行动。
戚棠在遇见他们之前甚至不知道此处有个照生派。
这个地方确实很奇怪。
巡查队伍一过,街上连一盏灯笼也没有。月色凄冷遥远,落下的影子都暗淡。屋舍漆黑,远远看上去仿佛鬼影重重。
戚棠猫在一户人家窗下,准备听两耳朵不能听的她再走开。
只是夜实在深了,差不多都睡了,听了一会儿安静的只有呼吸声。
戚棠默默的站起身,对来的太晚的祁去云颇有怨念。
为什么不让我许愿?
怕她再许些奇怪的?
戚棠想,她那两个愿望也不奇怪啊。
巡查的队伍脚步无声,片刻间就又回到了他们面前,仿佛一支幽灵一般。举着发白的灯笼,只是穿过一条又一条巷道不只是街,还有房屋之间毗邻的巷子。路过堆叠东西的地方还要踹两脚,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人。
戚棠:
这样严防死守,戚棠反倒更疑惑了,这夜里究竟有多大的秘密。
她拉着虞洲尾随队伍。
她俩隐匿声息。
戚棠心底都发凉。
在怀疑自己跟的队伍到底是不是人,但她看见了白天与她过招的曲闵。
曲闵是带队的头头。
巡查第二圈的时候,那群人中有人说话。
曲师兄,根本没必要查,如今夜里哪还有人敢出来。
戚棠拉着虞洲竖起耳朵。
另外的人接话道:毕竟总有外城人入内,还是需要谨慎一点。
谁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敢冒险夜里出门,怕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好了闭嘴,再多说把你剁了。
戚棠:他们门派的人是这样相处的吗?
戚棠竖眉,狐疑的看了眼虞洲。
而且据方才话里的意思,夜里外出,会伤及性命?
戚棠来不及多想,只能跟上他们的脚步,那才是最安全的举措。
毕竟看上去可以藏人的地方都会被踹被掀,以她旁观的角度,那一脚力道还不小,寻常人一下就上西天了。
好在也一直没有发生一些类似于越危险的时刻越容易踩到清脆树枝的蠢事。
这城里真是安静,连只鸟雀与夜猫都没有。
戚棠想不通,此处早已经和普通城镇不同了。
直到在一片静寂中,有声短促细微到几乎听不清楚的一声孩子的啼哭混在夜风里。
戚棠眼看着那群人脸色大变,而后齐刷刷的朝某个方向飞身而去。戚棠登时一愣,错漏了半步。
她也不可能和他们一齐飞身而至,只好跟虞洲一路摸索,好在脚程快,看见屋里突兀的亮起蜡烛,无数人影重叠在窗纸上。
有人还在门外看守。
戚棠领着虞洲绕后,翻墙进院,猫在窗户之下。
她托着腮,边听边思考。
明日。极短的一句话,是曲闵的声音。
大人,大人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妇人带哭腔的音,意外的耳熟。
戚棠想,果然是个孩子。
只是此刻没听见那孩子的声音。
你明日不去,早晚会有别人去的。曲闵道,能在此处过这样舒坦的日子已是极大的恩赐,夫人不要太贪心。
那妇人今日没能瞒住自家的孩子,眼下面色灰白的跌坐在地。
怀里的孩子再度昏厥。
可是已经太迟了。
闹闹的,那妇人一直在哭,但是声音不是很大,大约被尽数封在这个院落里。戚棠往外瞧时,仍旧一片静谧,她和虞洲面面相觑,觉得今夜探查到的消息已然足够,后退几步起身往外处走。
虞洲才松了松拉她的指尖。
她还以为
戚棠驾轻就熟的翻出院外,才记得那是白天里卖胭脂水粉的大娘。
***
戚棠一直没弄懂为什么夜晚出来会性命堪忧,直到与身边人越走越远。
夜里安静,为了不引照生派,她一路都没说话。
却在某一时刻惊心的发现形单影只,安静到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诶,呼吸声呢?
戚棠想。
她垂眼,地上那影子虽然淡,却明明白白只有她一个人。
戚棠转头,整条空荡的街只剩她一个人。
这好像似曾相识。她大约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
戚棠没叫没吵,只是环顾四周确定虞洲不是被人拖走了才又继续往客栈走去。
毕竟虞洲武力值远远高于她,绑虞洲不如绑自己。
然而事情好像远没有这么简单。
鬼打墙一般的境况,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这里来。戚棠弄不明白是真的有鬼还是误入了幻境。
这里,以祁去云为主,那么大约都是擅长布置幻境、催生幻象的人。
戚棠并不恐惧,只是尝试沾血破局,但是似乎没有找对其中破绽,以至于失败。
天上还是那轮月亮。
还是走不出去,原本并不长的一条街忽然无限蔓延。
戚棠想起了先前巡街那人说的话,这就是会死的原因吗?
虞洲。
幻境不知道如何破,即使虞洲很强。
戚棠心底轻喃,她理智占据上风,也还是忍不住担心。
她都还没有好好的、格外细致的叮嘱过虞洲,必要时不要管她。
虞洲此刻应该也在担心她。
戚棠定了定心神。
她知道自己得尽快破局,凡阵法必有阵眼。
戚棠摸出兜里的针她一直没还,这说明此刻虞洲手无寸铁,戚棠更不放心了。
四针并发,穿在线上。往周围刺探,毫无所得。
戚棠将四周摆设全部打乱,原先的摊位大挪移,将熄灭的灯笼重新点燃,看它在夜风中一晃一晃。
既然有风,说明不是封闭的幻境。
戚棠将血附在针上,将其随风向,逆风甩出,听见漏气的声音。
直到耳边一些仿佛被水稀释过的声音变得清晰,戚棠以为她破了幻境。
但事实上好像并没有。
她仍旧没有看见虞洲,四周还是空空荡荡、一片寂寥之色。
可在又一眨眼间,那道白衣的影子站在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