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她性子角寻常人固执偏激,只是在意的东西甚少,于是那些恶劣的性格与占有欲就深埋骨子里。
虞洲哑着嗓子,阿棠。
她还从未这般叫过。
每个人都如此叫戚棠,于是阿棠这个称呼成了虞洲最不愿触碰的存在。
她爱叫她小师姐,也许最初存了促狭和戏弄,如今却极真心。
她盼她眨眨眼睛。
她想她见到自己会很高兴。
我带你走,好不好?
戚棠仍是无动于衷。
她只剩一缕游魂,能分心从赴往黄泉的路上硬生生停下自己的脚步,已经是一抹游魂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眼帘低垂,不复往日总熠熠生辉。
虞洲想她笑一笑,她轻轻呢喃一般,梦似的唤她:棠棠。
这话牵带出的情愫浓烈到不堪。
她往前一步,用肉身贴近戚棠的游魂,保持距离,虚虚揽了揽,那像是一个真实的拥抱。
怀里的还是一片虚无。
虞洲却不太管了。
破罐子摔了一次就碎了。
虞洲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寸步不离好不好?
那是很美好的构想,她磕磕绊绊也想说出口。
还想看星星吗,我也可以陪你。
那盏兔子灯,工艺很好学,下一年灯节我就可以亲手为你做一盏了。
人间的食物太复杂,我总做不好。不过虞洲轻轻抽气,眼眶湿了又干,很多话早就该说了,却到如今才开口,不过你要是愿意陪我,我学给你看,多难都竭尽全力。
你要是嫌我做的差,我便天天跑腿,帮你买。
她默默准备了很久,在酒酒最开始走的时候,她翻边地图,将所有位置都记得清楚。
可是没有一次用上。
虞洲记起了那次,被她丢了的包子。
她声线在颤,几乎不可闻般喃喃:你听一听,你愿意吗?
戚棠毫无感觉。
不说话,就是愿意了。
她语气难过而平静,又罕见的固执起来。
虞洲将手上不曾松开的平安符轻轻搁在戚棠掌心那是她下意识的行为,毫无意义。
可她当下想了,于是就做了。
那枚平安符从她手心直直坠落,虞洲屈身下去捡起。
戚棠目光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算见面吗?
算!
啊被大家宝贝叫得美滋滋晕乎乎的!爱你们鸭么么啾!
99
第99章
眸心一点。
旋即又恢复死寂。
虞洲将穿透她手心的平安符拾起,眼睫颤抖着收进怀里,然后半屈下膝盖,微微仰起脖颈与她垂下的眼对视。
周围是仍然拥挤不堪的灵魂。
他们摩肩接踵。
虞洲就那样看着戚棠,目光冷淡而真挚。
她抬指往她眼梢上伸。
那双漂亮的眼漆黑一片。
任由她接近,不动不躲。
戚棠垂下的眼睫落下重重的阴影。
虞洲明知碰不到,仍然想要碰碰。
大概明知没有结局还偏要强求。
疼不疼?
虞洲眼底浅淡萦绕着比心疼更难懂的感情,复杂而沉缓,朝戚棠笑了一下。
她当她如平常那样待戚棠,对她甚至更柔和。
只是戚棠听不见,感受不到。
这是人死如灯灭的最后一道。
待游魂走入黄泉,走过奈何桥,那么飘离的七魄就会尽数消散,是真正意义上的药石无医。
戚棠没有回应。
只是这次的不需要戚棠说什么,虞洲知道她疼。
她清楚记得她哭起来的样子。
无论死前是何种模样,来鬼蜮时都会是很安静的灵魂模样,穿白衣,慢悠悠的走着。
她穿着白衣,毓秀干净。
虞洲低低笑了一下: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为我而停下吗?
她不是多爱哭的性格,也曾几次三番见过戚棠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却通通抵不过此刻,眼眶一轮一轮红,复而平静,会再度被牵扯泪意。
眼尾薄薄的红着,比平日清冷多了些清艳。
被人气所迷的鬼怪越来越多,他们奇形怪状,还吞吞口水,目光贪婪又害怕。
打不过,但是好香。
好久好久没吃人了。
出去吃人的鬼怪能再回来的不多,他们已经与修士、人类,泾渭分明的生存很久了。
也想溜出去,但是四方之地威力尤存,而他们确实弱。
本来就是鬼,还要客死异乡。
太凄凉。
周遭错乱,鬼气深深,泛黄的天色混合腥红地血气与黑漆漆的鬼,也有森森白牙。
虞洲安静固执,她眼底没有波澜,只是映着人影。
她不惧那些鬼怪,和戚棠面对面站在鬼怪的包围圈里
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能守住戚棠。
鲜少如此无力。
陌生的情感叫嚣,到现在才明了。
虞洲看着戚棠是仍然是笑意,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摸到了情丝。
她原本没有。
如今有了,成了她的软肋,在最不设防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的。
虞洲眼眸带很温柔的笑意,春风似的荡进眼球,不加掩饰,她看着戚棠,总想碰碰这个碰不到的姑娘。
戚棠不该死在这个年纪。
该天道覆灭一轮,而后万物新生,她从血泊残骸里费劲爬起,看到这个世间。
如今更不该死。
她要无忧无虑,她要长长久久。
这世间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好好的待在某一处,平安就好。
即使死了,也要再活一次。
至于那个问题,戚棠不会回答她的,虞洲知道。
她能在此为她停留,已是弥天之幸。
不管是因为残存的生骨,还是因为她对她也有不同,虞洲都偏向于后者,当是她清醒中的难得糊涂。
她自欺欺人,她乐在其中。
她一贯话少,如今的话却像说不完似*的,却全然不期待能够得到另一方的回应。
很多事情,本就不该求些什么。
虞洲说:私心想抱抱你。
她声音很平静,从宛若垂死挣扎的绝望中缓过来,平静的像是平日与戚棠聊天。
只是这次主动权在她身上。
周围淹过来的鬼怪越来越多。
在贪欲面前,恐惧似乎微不足道。何况她是个清瘦姑娘模样的人。
虞洲说:可惜如今碰不着。
她声音一贯清哑,言语间带着温情脉脉,说着可惜,望向戚棠的眼却柔和的像春日的潭水。
第一只鬼怪没忍住贪欲暴动后,现场动乱。
飞溅的黑血划过戚棠半透明的身体后,虞洲开始收敛招式,没有再弄脏戚棠。
死的鬼越来越多,鬼蜮鬼口锐减。
凌绸不太想鬼蜮变成一座空城,她是人,自然不知道人的生气对常年吃不饱、忍受阴冷的、没什么自制力的鬼怪多有吸引力。
但她如今毕竟是鬼蜮的主人。
凌绸来时,只能看到她们二者似乎温情密意。
周围都是青白脸色的鬼,以人的审美来说丑的不堪入目,虞洲竟然还有心思同她谈情。
鬼怪会下意识避开鬼蜮的人。
凌绸从鬼怪让开的道上走到虞洲身边,还没进几步,就看到虞洲一眼都未看她,下一秒弯刀裹着凌厉的嗜血之意往她脖颈上划。
她身手原本就厉害得可怕。
对着戚棠会笑,还能轻声哄一哄毫无感知能力的戚棠,对别人却没多好的心情。
凌绸哟的一声躲开,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不收敛的杀意。
这么不念旧情?
虞洲被打扰了,淡漠垂眼,落在戚棠身上的目光在觑向凌绸时森冷的恐怖。
某一瞬间,她想要全世间,仅剩她与戚棠。
与她同眠时,似乎仅她二人互为依存,那种命里只有彼此的感觉叫她如今开始眷恋。
占有欲后知后觉在骨子里发酵。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冷冷的反问。
虞洲一直是个人情味淡寡的人,只是她收了刀。
那瞬间的杀意不过只是情愫浓时,被骤然破坏而无法遏制的戾气。
虞洲眼神冷漠,她并不准备杀掉凌绸。
连鬼蜮之主都要杀,鬼怪们面面相觑,忍耐贪欲。
他们又不都是傻的,默默后退几米,却仍然是舍不得空气里味道馋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