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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随腥咸的河水翻滚淹没,虞洲鼻尖溢满腐朽衰败的气味。
  她要去鬼蜮。
  【作者有话说】
  又是过渡章,还是短啦,么么啾。
  总没有漏哄了的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鸭~~~
  废咕争取给大家攒个肥的!熬过这波!
  98
  第98章
  虞洲在渡河来来回回跳过数次,眼下是第一次心甘情愿为一个人跳。
  浑浊的河水泛刺骨的冷意,鞭笞骨骼。
  虞洲捏着捡起的平安符。
  有些东西不握在手心,总觉得要失去。
  她惶恐极了。
  虞洲所求所图,原本就不多。
  穿过渡河,会被迫回忆很多事情。
  虞洲捱过了一阵又一阵,眼底被逼得猩红。
  她才到鬼蜮,鬼蜮沉宵上的铃铛就铛铛响了起来。
  凌绸:
  过了没几天舒坦日子的凌绸懒散的揉了揉眼尾,拦住了要冲出去把虞洲架回来的鬼卒。
  干嘛去,送死不成?
  鬼卒歪七扭八的脸彼此大眼瞪小眼,可是有人闯入!
  凌绸看着这群单纯得没脑子的傻鬼,说:反正不会掀了我这鬼蜮沉宵,随她吧。
  能不正面和虞洲对上就不要正面。
  再说了,扶春已毁,她也算是大仇得报。
  凌绸似乎松了一口气,心却无端坠下。
  她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再说了,你们打不过她,去了也就是多死几个罢了。
  鬼再死,可就身陨道消了。
  戚棠被剖出了生骨,那么虞洲应该也受伤了。
  但她是个异类,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容小觑。
  凌绸在漤外与虞洲并肩过那么一段岁月。
  她看的出这个人本性冷漠,骨子里却带偏执与血腥,她可以手起刀落、毫无顾忌的屠遍漤外,那是在她昼夜未歇,在面对围攻时、处于最颓势的反击。
  无一人活口。
  所以即使这个人几次三番险些毁了她的计划,凌绸也不敢拿虞洲怎么样。
  她修为虽高,到底不过如此,真正可怕是她的身手,和那股非杀不可、不死不休的劲。
  凌绸可太知道逼急了一个疯子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她指尖勾着笔,记起了那天忽然出现在鬼蜮带着尸体,杀了一路鬼怪的林琅。
  他霜雪下嘀嗒出大片血迹,远处被他削了的鬼怪断肢还在扭动,还有呻/吟。
  本来就是地狱,被搞得更像炼狱。
  林琅杀了戚棠,表情也不痛快,他承担了契约的束缚,痛苦而又释怀
  他看着昔日的师姐,说:替我保管好阿棠。
  他忘了,扶春没了之后,冰棺自然没有效力。
  作为常年阴冷的鬼蜮,理所当然被林琅第一个想起。
  凌绸看他身上斑斑血迹,笑了一下:你倒还叫她阿棠。
  她语气总这样,凉凉的,像在嘲讽。
  林琅与在戚棠面前不太一样。
  他没那么多话,没那么欠揍。
  也许一开始真的觉得吵来吵去很有意思,可是到了后来,所有真相破土而出,面对着这个用人命与契约垒成高塔保护的姑娘。
  他有再多话都说不出口。
  她愈天真单纯、愈无忧无虑,林琅越是不想看见她笑。
  怎么说呢。
  他的族亲皆因扶春而亡。
  而他却被迫与戚棠绑定。
  她的天真像是开在他们血肉尸骨上的花,愈烂漫、愈罪恶。
  他将戚棠的尸身收在乾坤袋里,放出来的时候要凌绸收下。
  凌绸头疼的摁摁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跟虞洲说照她看来,都死透了。
  戚棠与那些死去的人不同,她原本就是死的。
  凌绸想,怎么办呢?
  如果虞洲不因此狂性大发、迁怒鬼蜮的话,她其实还蛮乐意看她痛苦的样子的。
  那太难得了。
  ***
  一无所知的虞洲麻木的走,飘过的鬼怪被她生人的气息所吸引,又被她浑身血腥的杀孽重瘴所威胁,只能垂涎三尺的跟在虞洲身后。
  她手里拿着弯刀,不同于别的修士。
  她脸上带了些麻木的痛楚。
  有鬼挡路,她就杀了那些鬼恍惚又回到了漤外,回到了睁眼闭眼都是杀戮的时候。
  其实她杀人如麻。
  她本来以为她习惯了,毕竟每一次都在漤外,经血雨洗礼天道说,那才是历练。
  但是她忽然发现,她向往平和安静的生活。
  就像是躺在屋顶看星星,或者再亲密一些,夜晚能依偎着、枕同一张枕、盖同一层被,一夜好眠。
  她不会做噩梦的。
  有戚棠在。
  她眼睛总是潮潮的,一想到戚棠就要落泪。
  鬼蜮的顶是不见天日的。
  最多夜晚,有轮血月。
  虞洲通红着眼,一遍又一遍在转生石和覆灭道上翻遍姓名,没有看见戚棠。
  她守在亡魂毕竟的路上,拄刀而坐。
  无数亡魂排着队往黄泉走,过了黄泉与奈何桥,就是分叉口,一边是刻入转生石,一边是刻入覆灭道。
  鬼蜮难分卯酉交替。
  它总是昏昏暗暗的。
  那些捱不住上来想吃掉虞洲的鬼怪又稀稀落落被杀了好些。
  刀成了毫无感情的工具。
  她所能依赖的不过是手心那一枚平安符。
  虞洲得到的不多。
  不知等了多久,虞洲的眼瞳里似乎凝出一颗星星,落在挤在密密麻麻亡魂里,唯一最喜欢的那一抹。
  喜也喜,悲也悲。
  她竟然真的死了。
  虞洲往亡魂中挤,她可以轻易穿透亡魂,然后站在那个漂亮的、苍白的、半透明的姑娘面前。
  她呆呆的,从未如此文静过。
  游魂似的往前走,虞洲抬手碰她,碰不到,游魂穿过她的手掌继续走。
  虞洲呢喃:见晚。
  她记得她叫她们,唤她见晚。
  戚棠的话,虞洲都记得。
  她这样努力,戚棠还在继续走。
  虞洲直着身子在她面前挡住,想将她的灵魂抱住。可是伸手是空,那抹游魂连脚步都不停顿的穿透她。
  在某一瞬间,虞洲仿佛与她贴合的心跳。
  那是从灵魂深处蔓延上来的痛楚。
  虞洲求她:不要走入黄泉,不要去奈何桥,不要选择转生或覆灭。
  虞洲落泪:不要轮回。
  低哑于喉间的哽咽,此刻再也抑制不住。
  穿梭于她身体的亡魂毫无察觉。
  他们沿着既定的轨道走,没有意识,没有感知。
  虞洲却像置身于人海之中,心底不安祈求,恨不得跪在佛前以全部代价,求他全了她这一个心愿。
  她别无所求。
  她不贪心。
  你停下来。
  求、求你停下来。
  灰败的悲哀狠狠压在心脏上,虞洲伸手怎么也触不到戚棠,走入轮回就完了!
  她怎么也没有办法将人从轮回道拽出来。
  虞洲低低说:你不是说,你等我吗?
  她挡着戚棠身前,跟着戚棠的脚步,戚棠前进一步,她后退一步。
  我来了,你呢?
  你讨厌不遵守承诺的人,对不对?
  她不善言辞,她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可是一句回应也没有。
  密密麻麻的亡魂裹挟着面对面的人,往黄泉涌去。
  她们置身其中,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毫无感觉的游魂戚棠与周遭的亡魂不同,她挤在熙熙攘攘的魂中也最独特。
  虞洲一眼就能从上千百中认出她。
  随距离拉近。
  虞洲想陪她一起。
  戚棠骤然停了步。
  活人不能进轮回。
  那是残存在她认知里最不可动摇的信念。
  虞洲还活着,她身上有活人的气息,原本该在步入鬼蜮那一瞬间就被撕碎,但是她厉害。
  她再往前一步,虞洲会死。
  终于停步。
  虞洲落下泪来,她眼睫发着颤,轻轻看向戚棠。
  而戚棠麻木空洞的眼孔没有抬起看她,唇角没有弯,她目光倾斜落在下方,眼尾耷拉,没有喜滋滋叫她洲洲。
  虞洲心头一窒。
  哪怕第一次见戚棠,她都不是这样的眼神。
  虞洲指尖发麻,颤抖得失力。
  能停下就好。
  虞洲竭力忍着,如此劝慰自己。
  死了是会如此,正常。
  可是出乎意料,她完全不能接受。
  她可以冷眼旁观一切悲剧发生,接受所有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虞洲就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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